在台下期待已久的看客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这高手模样的胖子只有在人前放个屁的本事。静默许久,不知是谁带的头,“呵”地冷笑一声。
“哈哈哈……”听得有一人带头,众人这才放下心,一个个捧腹大笑起来。
再看台上那胖子,一面憋红了脸,还忍不住把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向着百花仙子身上望去。百花仙子不料这等粗俗的变故,早就羞得低下了头,把脸深深埋在琵琶颈后面去了。见此光景,连清卿都忍不住眉头一皱:一场屏息凝神的听琴会,一眨眼就成了哗众取宠的笑闹场。
正喧哗间,忽地人群之后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喊:
“沈将军到!”
听得这句话,在场诸位都忍不住扭过头,暂时忘了台上那一场有意还是无意的闹剧。清卿听在耳中,只觉得那马蹄声震在石板地上的声响甚是有力,烙铁“哒哒”地踏着地面,马儿跃起落地的声势更是难得的整齐,把整个西湖湖面都荡起阵阵水波声。
看着一匹匹白马毛色鲜亮,奔驰飞快间,喘气却毫不费力。想起大哥当初灰马银弓,揽着兽骨折扇的模样,清卿不由得心下暗想:
“不愧是西湖的将军,此处又是一位!”
西湖百姓似乎都不认得这位沈将军名号,只是偏过头,瞟了一眼,便继续注视着台上百花仙子那羞了花的样貌。只见这位将军不等马儿停稳,便纵身一跃,翻下了马,在几个护卫的开路中径直穿过人群,向着百花仙子的高台走去。
这位将军还不知攻什么术法,同样是拿着一柄兽骨折扇,披风扬在身后,行走间,自带着一股冷冽的杀伐气质。
将军足下一蹬,轻轻巧巧纵身而上,立在与那胖子十几步远的地方。冷冷的眸光从将军眼神中散出,顷刻间将放屁的胖子包裹起来,那胖子仿佛当真被冰冻住了一般,浑身上下半寸也移动不了。
直到沈将军上前一步,靴子在高台上坚实一踏——那胖子受了惊似的跳起,不必多言,自行滚下高台,摔了个四肢着地。
百花仙子这才抬起头,向着面前这位执扇的将军,深深道个万福。
只见沈将军一抬手,身后便有随从拿来一把小小的筝。自从在灵灯崖见过西湖温掌门最后一面,清卿便许久没见过这种唤作“筝”的器物。放眼望去,只觉得沈将军怀中抱着的筝比寻常二十一弦的筝要小许多,方方寸寸,与新出生的婴儿差不多大小。
这样小的一把筝,被高大的沈将军抱在怀里,竟多了几分温柔之意。
将军抱着筝,上前几步,披风裹挟着水汽氤氲,停在百花仙子眼前。仙子缓缓抬眼,这才发觉,那把筝上之弦泛着的粼粼微光,与自己的琵琶四弦相互应和,将漆黑的湖面折射出一汪光亮来。
“敢问仙子,可愿听一声筝鸣?”
仙子把琵琶紧紧抱在怀里,犹豫一瞬,点点头。随即抬起手,让水葱似的长指甲落在弦光之间,滚落下一片叮叮咚咚的空灵之声。
而沈将军也随即抬起手。将军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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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上有硬邦邦的臂甲从胳膊上延伸到手背,立在湖水之旁,散发出一阵铁器与残血相混合的淡淡气息。那十指落在筝弦上,却也异常温柔,那坚硬的甲胄丝毫未曾碰到柔软丝弦,弦音泠泠,竟像是寻常隐士奏筝,有着缕缕闲情之意。
百花仙子温婉一笑,这才睁大了眼,抬头看向将军。
二人之间不必多言,仙子左手轻揉,在几个品相之间,留下丝丝缕缕的余音。将军也随即手指拂过,那小筝呜呜低鸣不止。
众看客本有些不耐烦,觉着两个人你弹一句,我弹一句,实在是无聊的很。那几根手指在丝弦上左左右右,实在是没有胖子上台崩个屁来得有趣。时间一长,难免有不少躁动烦闷之声。
今日来看游街的众人,若非看着百花仙子的面子,想要多盯着仙子那张洁白玲珑的脸庞多一刻,早就一哄而上到高台,砸了沈将军的小筝也未可知。
唯独清卿盯紧了沈将军在筝弦中起起落落的手:自己来西湖时,与大哥共行那么久,却也不知大哥会不会也能弹奏这小筝。若是结拜的四人如今都在,孔将军弹筝,自己吹箫,师公为四人写一首独一无二的曲调,而安瑜在一旁执箭拨弓……就算梦中想来,也是一件无憾的美事。
西湖的将军虽各有不同,却都散发着一种独属于西湖的气质,那便是在忠义二字所铸造的外壳下,散发着一种淡然的隐逸气质。想来自己当初与孔将军见第一面便很是投缘,可能也少不了这其中缘故。
不负太平史笔,不现水火微尘。清卿每次在心中读起这句话,都觉着冰与火在心中同时剧烈地燃烧。那种翻天覆地的热血与隐居山林的闲适,在短短十二个字中就被叙述明白。
而墨尘掌门不知何故,偏要对着江湖许下一句不可能实现的诺言,害得今日立榕山后人避世已久,却成了江湖各门各派有着血海深仇的死敌。
话说,当初墨尘掌门立下的那句誓,究竟是何意?自己每次想问师父,师父要么沉默不答,要不讲起其它事情,从未真正告诉自己,令狐氏的先人留给自己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