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位于城北的皇家马场面积极大,清澈的玉河将其一分为二。
与右侧绿草如茵、万马奔腾不同,其位于玉泉山脚下的行宫中,亭台楼阁好不奢华。
水溶凭栏远望,远处的马球场隐隐绰绰似有欢呼声传来。高亭中的另一人略有焦躁,不停地往嘴里灌酒。
不时还抱怨道:「怎么回事?这么久了还没消息传来?」
「钱兄不必着急,不管贾家如何堤防,都无法破掉咱们设下的局。」
水溶举起手中的酒杯,自信满怀的笑道:「咱们这位涂郡主什么性子钱兄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有她在,咱们的计划必然万无一失。倒是钱兄,辽东的事可曾安排妥当?能不能逼迫朝廷让步,辽东必须尽快乱起来。世叔可有说,高丽的大军什么时候过河?」
钱坤眼中露出一丝阴霾,按照他父亲钱康时所说,不管这一次的计划能否成功,东平王府的力量都会受到损失。
可眼见套在脖子上的绳子越系越紧,东平王府也不得不忍一时之痛,想办法跳出京城这个泥潭回辽东去。
「水兄放心,林如海要推行新盐法,一下子得罪了蜀地、山西、江南的豪族。晋商已经许诺,他们已经联系了鞑靼和高丽,九边的烽火不远了。到时候蜀地再闹起来,加上江南联合南海诸藩搅乱海疆,呵……」
钱坤阴鸷的笑了起来,他将杯中的酒灌到喉咙内,狠狠将其摔在地上:「他贾家不是很得圣宠吗?那我便看看,当诸藩求亲的使者来京时,贾家会不会忠心的献上自家的女儿!」
高亭中阴鸷的笑声让水溶觉得厌恶之极,不过他面上却始终温文儒雅。
只听水溶叹息道:「没想到我等开国一脉,同气连枝近百年,最终竟然分道扬镳成了这等你死我活的程度。宁荣贾家若是能回心转意,我等又何苦自相残杀。」
钱坤冷哼回道:「水兄,人家又是封伯又是封妃,便是那贾家的女婿都成了帝王心腹,你又何必替叛徒叹息?」
唉!
水溶遥望远处的马球场,长叹道:「只是算计妇孺,终究不是君子所为……」
水溶的态度让钱坤有些不满,他起身抱拳:「算了,水兄谦谦君子,我这等小人还是不打搅水兄长吁短叹了。为防万一,我还是亲自去瞧瞧吧,告辞!」
钱坤根本不等水溶回应,顺着楼梯大步走了下去。
等到了一楼见到自己的心腹护卫后,小声骂道:「真以为老子不知道他的心思,装什么谦谦君子?钱二,计划准备的怎么样了?可别让人查到咱们头上来。」
那钱二阴狠的一笑,附耳小声说道:「少主且放心,这些倭寇水匪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出的银子。他们在燕山能活下来,还是靠咱们的支援。属下已经安排好了,等劫到人后,火速送去山西。」
「干得好!告诉晋商那几家人,他们要的我给了,也该到他们遵守承诺的时候了。」….
钱坤拍了拍钱二的肩膀,脸上的阴郁更深几分。他抬头看了看高亭上的人影,呵呵一笑:「水溶他以为他是谁?披着‘贤王,的皮久了,还真以为自己是谦谦君子了不成?贾琮害我如此之惨,那我就要让他痛不欲生!」
高亭中的桌案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等仆人打扫干净,点上熏香之后,北静郡王府的老管家挥退了亭中的闲杂人等。
他将一杯清茶递到水溶手边,禀道:「主君,钱家上钩了。老奴已经将消息暗中传给了贾赦,只是不知道贾赦会不会上钩。」
「这是阳谋,贾家不上钩都不行。林如海对于贾家来说太重要了,更别提贾恩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贾琮身上,林家的这位小姑娘,贾赦绝不会让她有失!」
水溶将手边的茶盏举起,冲着远去的钱坤遥遥一敬,嗤笑一声:「钱兄,谢了!等辽东大战一起,便是我水家重掌大军之时。辽东千里沃土,我水家要了!」
老管家一脸的佩服,躬身道:「主君英明,钱坤做梦都不会想到,他的人劫走的会是涂家郡主。到时候涂家与东平郡王府决裂,咱们之前准备的人便可趁虚而入,一举拿下涂家在辽东的所有商路。」
……
凉棚中的冲突最终还是在曹太后的斡旋下得到了解决,马球赛还在继续,不过德清长公主刘淑乐却没了过生辰的心情。
知女莫若母,自己生的女儿是什么样子她还是很了解的。飞扬跋扈是真的,但还没蠢到当着太后娘娘的面撒泼的程度。
好不容易求了太后娘娘,亲自送了女儿出了行宫外登上马车,这才阴郁的将伺候涂思琪的奴婢都召集起来,一顿鞭子之下,总算是问出了些缘故。
「林如海什么人?他的女儿会是嚼舌头的人?况且林氏女与贾氏女一直呆在荣国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何曾有机会认识其他人?」
刘淑乐招来几名嬷嬷,皱眉说道:「去查查,思琪这些日子都跟谁有过接触,又是谁在思琪耳边说的这些话。」
那几名嬷嬷正要领命离开,却听刘淑乐又喊住了她们:「还有,派人去通知驸马,就说思琪得罪了宁荣两府和林家,让他寻机会跟贾、林两家赔个礼。」
领头的嬷嬷不甘的问道:「殿下,您是金枝玉叶,咱们何必向那贾家低头?」
「糊涂!你是忘了贾恩侯什么性子?无礼都能闹三分,更别提贾家三郎在宫中的受宠程度。连本宫都进不去龙首宫的大门,贾三郎却能自由出入。况且……」
刘淑乐抿了抿嘴,怅然道:「况且林如海如今是皇兄的心腹,在仕林中又有着极高的声誉。再加上贾三郎的老师青藤先生,得罪贾、林两家,翼儿将来还怎么去走科举一途?」
说到这儿,刘淑乐虽说心中难免对贾林两家有些不满,但更多的是恼火挑唆自家女儿犯傻的人。….
她原本想借着生辰与贾家解释当初钱康时折辱贾政之事,顺便尝试拉近两家的关系,没想到竟然又闹成了这样……
难道是最近走背字?
唉,堂堂皇家贵女竟然不得不向臣子低头。刘淑乐想起在慈宁宫时遇到的贤妃贾元春,心头的烦躁感更加强烈了。
父皇越发老了,皇兄又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想要维持公主府的富贵,就必须结好贾家这个重新崛起的武勋贵戚之家。
……
凉棚中的贵女们方才被吓得不轻,不过在长辈们都退出去后,不一会又开始叽叽喳喳的打闹了起来。
这间凉棚中绝大部分是皇亲国戚和武勋家族,在马球赛重新开始时,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去欣赏球场上的飒爽英姿。
便是方才哇哇大哭的惜春,也在迎春的怀里不停地扭动着,跃跃欲试想要策马奔腾。
黛玉已经跟探春商量她们登场后的战术了,贾琮见姐姐妹妹们兴致勃勃的盯着球场上的飞驰挥杆,叮嘱了几句后就带着大猫走出了马球场。
方才曹太后明显对自己的倔强有些不满,还是不在她老人家面前晃悠碍眼了。
去围猎的京中贵公子们已经回来,正在玉河边上互相竞技,什么投壶射箭、烧烤饮酒好不热闹。
贾琮跟贾十一叮嘱了一番,让他守在马球场外时刻里面的情况,随后带着大猫往玉河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