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利兹港天色阴沉,随时都可能落下一场暴雨,墨韵被蛮狠地涂抹在天空上,沉沉郁气却不能让港口的喧闹声有所消减。
几个码头工人跟另外一群水手发生了口角,正争执不休,在驻守士兵的驱赶下,他们很快散去,没有将摩擦发展成当众斗殴。
不知道是谁离开的时候踢翻了木桶,里面装的几条鱼甩动着尾巴摔在地面,在泼洒开的水液里它们开合着嘴,将水珠溅到每一个路过的行人身上。
一只手抓住鱼尾,感受着手中滑湿的触感,将它们一条条扔回了木桶里,那只手在桶边一晃,一抔海水落入里面,淹没了那些窒息的鱼。
艾丝特总觉得在那些鱼眼珠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
相较于怜悯,只是因为它们挣扎的姿态让她感到厌烦,所以她才俯下身。这举动没什么意义,反正它们迟早也会被送进某处的厨房,在盐、火与少得可怜的香料下,变成填饱肚子的一餐。
干脆去找点烤鱼吃吧。艾丝特这么想着,从旁边的小摊上买了一杯薄荷甜茶。
甜而凉口的液体溜过味蕾,平复了她的情绪,一想到要返回廷根,艾丝特就很难摆脱心里的胆怯。
亚历山大和玛丽的反应,已经证明了他们会彻底忘掉自己,但是亚伦本身的途径比较特殊,不能用他来参考正常情况。
在海上逗留的日子并没有在艾丝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她的鲁恩语听上去没有多少口音,只有她不像鲁恩人的外貌,偶尔会引来额外的注视。
“哈梅尔·布鲁克”的身份证明一直都在她的背包里,艾丝特没有需要更换的地方,被通缉的是“格尔曼·斯帕罗”,她的身份根本就没有任何人知道。
哈,这就是“不记名”的好处,就算变成世界第一的怪盗,也没有人知道是谁。艾丝特接过摊贩递过来的烤鱼,这么想道。
她咬了一口仍然滚烫的鱼肉,粗粝的海盐并没化干净,在她的牙齿间发出脆响。
艾丝特没有选择公共马车,而是步行前往蒸汽列车的车站,她温和的视线偶尔落在那些忙碌的行人身上,又转向遥远而阴沉的天空,不会在任何一处停留下去。
要下雨了。艾丝特嗅着空气中的水气,冒出来这样的预感。
她无所谓地扔下几张苏勒,没在乎那个小贩坐地起价的小心思,手腕一晃摊开伞骨,那把纯白色的伞便挡在了艾丝特头顶。
不出三秒,雨滴冲破云层,雨线连绵织出帷幕,冲刷着普利兹港的街道,像是从天空流入街道的河。
那个小贩将身体缩在棚子底下,高兴地冲往来匆匆的行人叫喊着,试图多推销几把雨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