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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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闻落行蹙眉,声线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你是不肯要对吗?”
他狂妄桀骜惯了,家境好、又长了这么张脸,没试过被谁拒绝。
舒悦窈又总是乖巧的应下他想要的一切。
当人总是能够控场掌握全局时,是接受不了自己忽然失算这回事儿的。
突如其来的不安与恐惧令闻落行万分焦躁。
舒悦窈轻描淡写地回绝,“我不要,你爱给谁给谁去吧。”
‘啪嗒’声掩在雨水里,闻落行没有半分迟疑,直接将那枚戒指朝后面的花坛摔去,寒声道,“既然你不要的话,留着也没有意义了。”
“可以。”舒悦窈面色不改,点头表示认同,“闻总果然干脆利落,我下来之前想的是,如果我问你的问题,能在你这儿得到个合理的解释,那也许大家以后大路朝天,可以各走一边。”
眸光流转之间,她的音色倏然低下来,“很可惜,我没能在你这儿得到任何一个可以慰藉我多年爱慕的答案。”
舒悦窈将伞递给闻落行,她没有马上去展卷轴,而是先将手伸到伞外面。
冰凉的雨水打在肌肤上,冷得人打颤,眼泪被硬生生憋回去,只有眼眶是红的。
闻落行安静地看着她的动作,颈线牵扯着喉结绷得极紧,他在冷静的等一个审判。
他自信于自己明白舒悦窈的所有喜好,知道怎么给炸毛的猫顺毛,等她发泄完毕就好。
“你知道吗闻落行,我喜欢你很多年。”舒悦窈低头解着卷轴上的防水膜,缓缓道,“我今年23岁,满打满算从我第一次和你表白,到今天,有九年整。”
她抖开那副卷轴,装裱精致,笔走龙蛇的三个大字跃然眼前。
闻落行一眼扫到落款的印章姓名,眼睛骤然睁大,才建立起的所谓自信在须臾间崩塌,他不受控制地去读旁边的那行小字注文。
[谢邈,二零壹零年秋,赠悦窈,祝君早得良人心。]
之前因为自己的偏执和自私,使得舒悦窈错过了见书法家谢邈最后一面的机会,闻落行很后悔,这几年为了弥补,他拍下了许多谢邈的真迹送舒悦窈,舒悦窈从没给过眼神。
他从不知道舒悦窈手里有这样一副专门写给她的字,上面是自己的名字。
舒悦窈拎着那副画,淡淡道,“我十六岁,再次跟你表白被拒后,曾经托关系重金求得单独见谢老一面,我和他求副字,求你的名字。”
她半敛眼眸,伞上的桔灯映在水面,波光泛金,像极了多年前求字那日,玻璃窗上的秋色。
十六岁的舒悦窈穿素色裙子,被引荐人送进谢老书房,书房布局新奇,她对眼前的一切充满好奇心,只有眼神忍不住透出来,像是只误入密林的小鹿。
谢老是个精神抖擞的小老头,擅左手写字,狂草和行书都是一绝。
见她过来,招了招手,左顾右盼确认没有别人,才从抽屉里偷偷摸摸地拿出袋巧克力,“快吃,我查出高血糖,他们不让我吃糖呢。”
松露巧克力入口即化,先苦后甜,味蕾在瞬间被点亮。
谢老和蔼笑道,“听说你很喜欢我的字,你想让我给你写什么呀?”
舒悦窈囫囵把嘴里的巧克力咽下,挺直腰板,郑重答,“闻落行,闻说的闻,落拓的落,行止的行。”
“酒醒月落行侵晓,云断风来翠满空[1],是个好名字。”谢老移镇纸,把纸面顺平,随口问道,“是你喜欢的人吗?”
舒悦窈坦荡应,“是啊,可他不喜欢我呢。”
谢老点了下墨砚,“会研墨吗?既然求喜欢的人名字,就要付上自己的努力。”
她当然会,舒悦窈在砚台上滴水,竖握墨锭,在砚堂画圆圈研磨,研到墨汁浓淡适宜时停下。
谢老笔蘸取,落笔行云,顿成,他把笔搁好,等墨干的时,慢悠悠地讲,“既然喜欢,就去争取。世人都说我左手写字,是因为狂傲不羁,特立独行,实际不是这样的。”
在舒悦窈困惑的目光里,谢老伸右手,去笔筒里拿笔,他连着握了两次,两次都掉了下来。
谢老也并不恼,而是左手捡着放回笔筒里,笑呵呵的解释道,“我命不算好,在不那么好的时代里,右手被废,才只能用左手写字的,我花了很多年才能够左手写书法,你才多大,人生短暂,何妨一试?”
书房外种了许多银杏,风拂过时是片金色的海浪,舒悦窈立在桌前,发了很久的呆,呆到谢老帮她把字封层装裱好。
才回过神来将自己兜里的本来就有的巧克力全拿出来填充谢老的糖库,才小心翼翼地将求来的字卷起。
舒悦窈在一室秋色里信誓旦旦地和谢老保证,“如若某日我当真同他在一起,一定会回来见您。”
“……我曾和谢老约定,会回去见他,说自己和你在一起了。”舒悦窈把这副字的由来讲给闻落行听,她抬眸,自嘲道,“我没能履约,因为你不让我去见。”
闻落行在须臾间忆起舒悦窈在听到谢邈谢老先生离世后的情绪低落,想起她靠在好友肩头,哭腔念着‘我真的不想对闻落行生气的,可我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生气,其实想想又觉得没什么,毕竟我总有天会死,会再见到谢老,到时候再跟他讲,我来晚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