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崇听了王敦的话也觉得自己失言了,忙正色道:“士人应当身份名位都富足安稳,我怎么能拿自己跟这两个穷人来做比较呢!”
听了石崇的话,舒晏与在场的人心内无不哗然一片:要知道,作为读书人,能够与孔夫子一起在太学里享受敬奉,是多么荣耀的事!可是这个石崇却丝毫看不起孔子的那两个穷高徒,不肯与他们同列,可见这个人是有多高傲。
石崇和王敦刚走出室外,又见一名青年博士弟子走来,躬身下拜,对石崇口称:“石伯父”、对王敦口称“舅舅”。
这名太学生和其他博士弟子一样,都身着统一的冠服。舒晏乍一看,觉得这个博士弟子怎么这么面熟啊?再仔细一看,“啊”,原来是施得。他果然在太学读书。
舒晏不由得暗道:施得居然跟这种甲族豪门也能说上话,而且还能扯上亲缘关系,果然豪门之间是有交往的。
但是,虽同为豪门,论起财富地位,施得家跟石崇和王敦家要差得远。施得的母亲也是出自琅琊王氏家族,只不过虽则同族,但是其母与王敦、王导的族亲已经很远了。施得一家来京,其父施惠为了攀援王家的势力,就引施得去拜见了王敦一族。所以,施得能够称王敦“舅舅”。
施得为什么也认识石崇呢?因为施惠在皇帝身边担任散骑侍郎一职,而石崇不光是担任侍中一职,而且还兼任着散骑常侍,两人同属散骑,但是散骑常侍要比散骑侍郎的地位高。因施得父亲和石崇属同僚,所以施得也得以结识石崇。
“呦,这不是舒文学吗?”舒晏正自暗想,忽听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正是施得。
舒晏一拱手,“果然是施公子,恭喜施公子能够得入太学深造。”
施得听了得意道:“这太学果然是一等一的学府,我在此学习几年,大有精进,其中妙处难以言会,可不是咱们家乡的那些乡学、腐儒所能比的。”时隔多年,施得还是这么口无遮拦。
舒晏刚刚走过几间书室,偷偷向里张望,发现这些太学生都在三三两两的讨论着所学的这些经书,那些老博士们坐在那里并不干涉。在他的想象中,作为顶级学府,太学应该是一个极其严谨的地方,而这里却任意自由辩论,这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于是便问道:“你们这个一等一的学府,难道就是这样乱哄哄的不成个体统?”
“哈哈哈,舒文学,这你就不懂了,这就是我所说的‘妙处’之所在。我们太学讲究的就是自由的学术之风,老博士们对各经只做概括性的讲解,然后就留给学生们自由辩论,让学生们互取所长,互相帮助,在辩论中完善提高。”
“长了见识!”舒晏心里纳罕,这种教学法虽然有失严谨,但却很新颖,也不失其高明之处。
“哦,舒文学,我也有个诧异,你不是在咱们家乡做文学掾的吗?怎么也到了京师?”
“我被举为咱们汝阴的孝廉,所以来京策试的,也是这两日刚到。”
“哦,舒孝廉,来京策试!原来是这样,这举孝廉也是你们寒门入仕的唯一途径了。”施得轻笑,“舒文学,我突然想起去年你曾经向我募捐建庠学的事,不知建得怎么样了?”
舒晏想,说起建庠学这事,虽然施得傲慢,不过还真得感谢他,“承蒙慷慨,现在咱们汝阴的庠学已然复建了多所,咱们家乡的学子们都有书可读了。”
“那就好,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们家乡的那些腐儒们能教出有什么本事的学生来?不过是认识几个字罢了,还能有什么大作为?洛阳的任一所学校都比那里的强。”
“你才来洛阳几天,别满嘴贬低家乡的那些儒生们,难道家乡就没有名儒了吗?”
“哦,我倒忘了你家……”施得这才想起,舒晏祖父就是一代名儒,曾经在太学任过五经博士呢。这时他又发现舒晏身边还有一位少年,就问道,“这位兄台是谁?还有,太学的大门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我刚刚看见你们跟随石侍中和王将军进来,难道你们跟他们认识?”
舒晏刚要说话,就听小默傲然道:“本公子名叫小默,非洛城门阀。刚才你问我们是怎么进来的?哼,我们当然是走进来的,难道还是飞进来的不成?你刚才说的什么‘是中’、‘非中’的与我们什么想干!”
施得被怼得哑口无言,舒晏听了也忍不住一笑,“施公子,不打扰你继续深造了,我们告辞!”
“慢着。”施得叫住舒晏,言语中带着调笑,“舒文学,过几天策试,希望你能顺利通过。另外,再过几天,我也就要学成了,即将入仕,只是不知你能不能跟我一起步入朝堂。希望你不要像大多数孝廉一样被打发回家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