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一句低低的唠叨声:“舒大哥,咱们两个辛辛苦苦这么多日,还没见任何赏赐。他们不过是每人吟了一句诗而已,后宫玉叶馆里,随便一个女人都比他们强十倍,什么了不起?居然得此厚赏!”
原来是小默看见刘莽等人轻轻松松得了重赏,心里不平衡,偷偷发了两句牢骚,却恰被刘莽和宇文袭听见。他们正想着怎么进一步通过《诗经》把话题引向玉叶馆,然后再把芷馨和十七公主引出来,好再睹绝色芳容。这中间要费好多唇舌,而且还不一定能成功。小默的这句话却给他们带来了一条大大的捷径。
刘莽简直狂喜,立刻抓住这条小辫子,假装愤愤不平地对皇上奏道:“陛下,我们虽是来自番邦,但也是贵族子弟,堂堂男子。可在朝堂之上,珍馐令居然藐视我等,说玉叶馆中任一个女子都比我等强十倍,这让我等颜面何在?”
司马炎闻听,亦有些惊讶,问小默道:“珍馐令,此话确是你说的吗?”
本是随口发了句牢骚,没想到却被刘莽当了真,当面参了自己一本,小默心里又囧又气,但话已出口,已不可更改,只能硬着头皮回道:“确是微臣所言。”
“珍馐令。”司马炎依旧平和地对小默道:“你忙于御宴,很是辛苦,朕不忍心责怪你,但说话要讲分寸,你方才所言,确实有点过分了。”
“陛下,他们每人一句赞美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别看他们已经占尽先机,将好诗句说的差不多了,我照样也能来一句——受天之祜,四方来贺。于万斯年,不遐有佐。”这是《诗经》中比较对景今日场合的诗句,舒晏感同此番盛况,刚刚不自禁念叨了一句,被小默听到,学了下来。
此句一出,虽然令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刘莽却如何肯依?“陛下,珍馐令刚才说的那一句乃是舒尚书郎教他的。舒尚书郎的才学我等无不钦佩,但若说有女人强我等十倍,岂不是羞辱我等吗?”
小默凭借着一手好厨艺,知道皇上不会对自己动怒,于是不仅不避蔫,反而更夸大其词地对刘莽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玉叶馆中的每个女人都能强你十倍,如果是十七公主和她的老师馨博士,恐怕要强于你百倍不止。”
“十七公主和馨博士?莫非就是那两个抚琴吹笛者?”比玉和宇文袭同时在想。他们发现那个抚琴者非公主打扮,一定是所谓的馨博士了;而那个吹笛者,一直领唱,大概就是十七公主了。
刘莽暗中瞟了宇文袭一眼。宇文袭则点了点头。得到了确认,刘莽真是欣喜非常,心道:这个姜小默,比跟我们预先谋划的都配合得好,我想到哪里,他就引导到哪里。真是天助我也。但此刻他还要假装更加生气,更加委屈,对司马炎跪奏道:“陛下,珍馐令越发欺人太甚,十倍不算,又说有人强我等百倍。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番臣等斗胆请求陛下将那位公主和博士请出来,当场测试验证。如果确实如珍馐令所言,我等心服口服,甘愿请罪;如若不能,那么就是对我们番臣极大的蔑视,甚至一点没把我们番国放在眼里。我们这些使节还有什么颜面站在这里?不如尽快发落我们回去!”
这番话明显带有怂恿挑拨之意,众使节们听了刘莽的话,都觉得脸面无光,纷纷跪求,要见芷馨和十七公主。
小默刚才见刘莽跟自己斤斤计较,就想着越发拿狠话气他。反正不管自己怎样吹嘘,对方也无法证实是真是假。谁想到对方竟要死磕到底。这可如何是好?
司马炎也知道问题棘了手。皇上虽然拥有无限权利,但凡事也要讲究合乎情理。何况这么多番国使节,一旦弄僵了,可不是小事。但真要应刘莽等人的要求,把宫中女官甚至是自己的女儿请到朝堂上来,不合皇家礼制不说,万一她们没有珍馐令说的那么大的本事,岂不是连天朝的颜面都丢了?
皇上犯了难,不知怎样决定;小默知道自己闯了祸,此刻也不敢再说什么;刘莽等人也忖度皇上的意思,拉着架势等待回复。三方都不发言,朝堂上一度寂静尴尬。
舒晏见小默多嘴惹出了祸,气得不知说什么好。但此刻埋怨也无益,大家都这么僵持着,必要想个办法解决了才行。他突然想到了一个缓解的办法,忙走上前去奏道:“陛下,微臣认为,珍馐令和使节们争论的这个问题根本就是空穴来风的。”
司马炎知道舒晏向来做事有头脑,便问他道:“空穴来风?此话怎讲?”
“因为作为此赌约的假想当事人——十七公主和女博士还都一点不知情,即便知情了,人家大概也不屑理会此等荒诞之赌约,就这么茫然地争辩胜过十倍百倍的,岂不就是空穴来风,莫名其妙吗?”
小默见舒晏开了口,知道一定是为自己解难来了,心想:关键时刻,还是舒大哥会帮我。
又听舒晏对小默和刘莽道:“此事这么争论毫无意义,为今之计,应先派人去后宫走一趟,征得公主和女博士的意见。如果她们同意来到朝堂同诸位使节一较高下,那另当别论;如果人家不同意,陛下也不好强她们所难。珍馐令则必须收回妄言,刘使节也不得再做计较。”
舒晏此话给了几方一个大大的台阶下。尤其是皇上司马炎,他一细想:对啊,只要先征求女儿十七公主的意见,她肯定会拒绝,这是完全合情合理的。我虽然作为父皇,也没有强迫她来的道理吧?到时候诸位使节也就无话可说了。想毕,就要派宦官去后宫。
“陛下。”小默站出来道,“此事是我引出的,况且我跟十七公主和馨博士都相熟,就由我去知会她们吧。”
司马炎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