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恭只略微的停了那么一停,还是迈步进去了。施惠在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不知道今天的这个锅甩得成功不成功,只能在日后愈加谨慎,随机应变了。一方面与贾恭积极改善关系,另一方面又巴望着王衍那里,希望他能够促成比玉尚主、自己家与皇家结姻的奢望。
转眼又是新夏,极长白昼,太阳迟迟不愿落下。这天自玉叶馆中回来后,永安长公主与芷馨用了晚膳,就在一处下棋解闷。
忽听外面有人说话:“永安妹妹可在?”
宫女们一边施礼一边回道:“在的,在的。见过淑媛。”
两个人听了出来是谢淑媛的声音,纷纷起身,正要出门,就见谢淑媛自己进了来。永安长公主以皇嫂相称,芷馨却要下拜,一把被谢淑媛拦下道:“馨博士乃是我的老师,何必多礼。”
芷馨笑道:“师生之节只限在玉叶馆内,除此之外,在任何地方都不敢僭越皇家大礼,不能不计尊卑。”
谢玖连连摇手道:“我们天天见面,什么礼节尊卑!别人怎么样我不管,在我这里你大可不必。”
永安长公主却将她们两个一起拉到榻上坐下:“你们两个啊,明明知道是天天见面的,还客气个什么!”
芷馨与谢淑媛相处甚熟,只是刚一见面之下,需要礼法相见,之后就谈笑自若,不必十分拘礼了。
谢玖见了棋盘残局,笑道:“近朱者赤。这些年来,永安妹妹朝夕都与馨博士相处,白天《诗经》,晚上琴棋。你们两个女才子,好不惬意!”
芷馨笑谦道:“淑媛的话怎么敢当,长公主本就十分聪慧。我们只是借此打发闲散时光而已。”33
永安长公主也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皇嫂自太子大婚之后,面色大有改观,人也精神了不少。”
谢淑媛点点头,平静地道:“这是自然。我虽然身处贾后的阴影之下,然而不管怎么说,我儿纳了太子妃,不但可以传续子嗣,太子之位也更加的稳固了,了却了我的一桩大心事,我还求什么呢?女人身在宫中,除了皇后外,每个人不过是凭着年轻讨得皇上几天宠而已,过后全都如过时之花,被抛在角落了。我也有些年纪了,早看透了,即便贾后不加干涉,也不指望能再重新得宠了,只要我儿安稳,一切足矣。”
提到太子妃,永安长公主想了起来说:“太子妃本该是王家的大女儿,因其美,被贾谧另求了去,换成了不甚美的小女儿。可我见这个太子妃也还不甚丑的,怎么样,你对这个儿妇还满意吗?”
芷馨正在为谢玖提到过时之花的那一席话发呆,又听见永安长公主说这么没深浅的话,急忙暗中拽了拽她的衣襟。
谢淑媛貌似并不在意,她道:“女人虽最重容貌,但还是以品德为上。尤其是将来要母仪天下的皇后,仪德并重,仪为其表,德为其里。内里没有修为,仪表再好,又有何用?太子妃虽然是我的亲儿妇,可我只是个淑媛,贾后乃是她的正经母后,却不听与我见多少面,对其也没有深入了解。然而昨日,她却突然见了我,跟我说了一件婚嫁事,所以我今日特来寻馨博士。”
“寻我?”芷馨心头一跳。
“馨博士不必惊慌。”谢玖笑道,“是这么回事。据我儿妇太子妃讲,朝中有一个世家,世卿世禄,其家嫡子生得风流倜傥,才思敏捷。太子妃的父亲王衍想要在宫中择一位公主与其相配。”
“选一位公主啊。”芷馨这才松了一口气,“如今宫中大小事务全由贾后做主。选公主,该去跟贾后沟通,找我干嘛?”
“当然不是找你做主,而是找你做个参谋。因为这位世家公子大有名士风度,虽说是高攀尚主,然而却不想十分随意,要寻一个才貌俱佳的公主为善。玉叶馆乃是宫中学府,犹如朝廷之太学,名声响绝于宫廷内外。这些年来公主们的学业修为全都是出自这里,而你馨博士作为最受尊敬的老夫子,对公主们是最了解不过,我不找你参谋找谁参谋?”
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听到“老夫子”三个字,芷馨既觉得高兴,又觉得有点酸腐味,忍不住哈哈一笑:“还推荐什么,现就有一个合适的摆在面前!”说罢便睨着眼笑看永安长公主。
永安长公主娇眸一瞪:“你这女娘好可恶,且不念我在玉叶馆中每天助你教授,就是念及每天与你相伴之情,你可忍心将我送出宫?全没一点情意!”
芷馨没话说,只是笑而不语。
谢玖也边笑边道:“非是馨博士薄情,这也是为你着想。妹妹你如今已是长公主了,不比先帝在时,也该审时度势——贾后早就想打发你们出宫去呢。何况妹妹已然长成,正是待嫁的好时候。你虽是金枝玉叶,然也终究是女人,难道要一辈子待在宫中不成吗?”
永安长公主脸急得通红:“不妥不妥。本来我在宫中好好的,无比惬意,干嘛要出宫去。而且越是一辈子的大事越要慎重,不可轻率!”
芷馨见她这个样子,忙劝慰道:“长公主心焦个什么,我只是说个玩笑而已。只因淑媛说想求一个有才思的,一时才想到你。你若是不愿意,玉叶馆中自然不乏其人,又没说非要推荐你去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