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默冰冷苍白的小手被那双温暖结实的大手紧紧攥在手心。这是他们自相识以来,第一次这么彻底的将手握在一起。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小默也曾经跟舒晏学过这句《诗经》,更无限期许过这句誓言。
心上人近在咫尺,自己苦恋了六年的心上人。如今,她多么想用尽全力紧紧地、狠狠地抱住他,就这样一直一直抱下去,永远不分开,哪怕是在这监牢里一直相拥到死。她真的不想失去他......
然而,她却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回。本应有聊到天亮都说不尽的话,干巴巴颤抖的嘴唇却匆匆迸出几句就结束:“舒大哥,我的官司我知道后果。谋反重罪,家族连坐。你不应该,也没有能力来救我。我死不足惜,就当我们两个从来没有遇见过。老天眷顾,又把芷馨姊还给了你,我真的替你高兴。只要你们以后能够安安稳稳、恩恩爱爱的好好生活,我死也瞑目了。”
句句肺腑,字字诛心。
“不。”舒晏近乎吼叫,“我们两个曾经盟过誓,既求同生,更求同死。不管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也无论想什么办法,我绝不会看着你就这么送死!如果真的救不了你,我也不愿单独苟活!”
狱外传来了脚步声,有女子的声音道:“奉太守之命,来给姜小默疗伤。”
舒晏扭头一看,有两名女子,一人端着一个盛着疗伤之物的木盒,一人捧着一身新衣服。他知道这是何豪派人给小默疗伤来了,自己不能耽搁,就草草地对小默道:“明天你要被押解去洛阳,我会一路陪着你,你放心。”说毕又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即刻回身出去了。
第二天,舒晏在狱门外等候,不一会儿,就见何豪也来了。见了舒晏,似乎带有愧疚之感,“舒令,我也是依律行事。此等犯人,若不用刑,根本没法向上司交代。还请舒令千万莫怪。”
舒晏当然知道。凡是干系重大的嫌犯,没有逃得过大刑的。这是衙门的一贯做法,也是律法规定的,像这种谋反之罪更是如此。虽然当时恨得气撞顶梁,有把何豪撕碎的冲动,但经过一夜的冷静,舒晏也转变过来。衙门从来只管打人,可不负责疗伤。何豪昨天的表现,不但不应该怪罪,反倒应该感谢才对。
“何太守,昨天是敝人粗鲁了,还请多多原谅。”
“哪里,哪里,只要舒令不怪罪在下就好。”
“感谢还来不及呢,何敢怪罪!”
说着话,就见一队官兵牵着一辆囚车走来,舒晏知道这是要准备启程押解了。
谁知何豪却有阻拦之意:“舒令这么着急走吗?”
舒晏莫名其妙:“钦犯的事岂是我做得主的?是何太守说今天走的,怎么反问我?”
“其实这种事也没有太严苛的期限。我的意思是,如果舒令愿意,大可以迟两日再走,毕竟珍馐令的伤还没好嘛。”何豪有点尴尬地笑道。
“迟两日?”舒晏正担心小默背部有一处严重的伤口,能迟两日正是巴不得的事,不假思索,当即表态道,“愿意,愿意,那就迟三日再走吧。”
“甚好,甚好。”何豪一摆手,将那囚车打发走了。
舒晏不知道何豪此为何意,但应该不是歹意,于是笑谢道:“何太守的大恩,我跟小默真的是无以为报啊。”
“怎么能说无以为报呢?”
本以为对方会说“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之类的话。谁知何豪竟说出此等不按常理的话来。舒晏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
何豪却一抱拳,堆起了笑脸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如果舒令能帮我求求珍馐令,就当是报答我了吧。”
“什么要求?”
何豪先叹了口气道:“我何某家财无数,在洛阳之时,任凭是什么,没有我不能吃到的。本以为自己享尽了人间的珍馐,却听说朝廷之中有一个珍馐令,厨艺一绝,有着神厨之称。满朝公卿都以吃到珍馐令做的佳肴为荣。可是珍馐令却高傲得很,从不肯轻易给这些王公的面子。王公如此,我一个平头百姓,当然更不能奢望了。虽然难以如愿,但我一直怀有痴想,直到如今亦没有完全打消。谁知道,我梦寐以求的神厨竟然就在我的狱中,岂不是天意!”
说到这里,舒晏已经明白了何豪的意思,“何太守莫非是想尝尝小默的厨艺吗?”
“正是,正是。”何豪忙笑着点头。
虽然觉得不合时宜,但总归是欠人家人情,不好反驳。“这个我不能擅自做主,不过我想小默应该不会拒绝。等我跟她说一下,到三日头里,她的伤好了些,让她好好给你弄几道肴馔,满足你的这个愿望。”
“真的吗?那太好了。”何豪简直高兴坏了。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几道肴馔哪够?他命令厨下,将所有能找到的好食材全部预备足了,非要好好地享受个全面不可。
小默此时身心疲惫不堪,哪有心情下厨?可是人但凡有一份生路,总要坚持着。在舒晏的劝说下,她还是应允了。
多年的梦想终于实现。何豪品尝了小默的厨艺,比升了自己的官还要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