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敬之闻言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知道这位老城隍眼光毒辣,应是瞧出了几分律吕调阳之术和《飞龙唤霖谱》的端倪。
“我刚刚显化心相,身上气息尚不能全然收束,难免显露出一二来,倒是被这位县城隍显佑伯瞧出来了。”
齐敬之按下这个念头,朝于老城隍笑道:“老大人别来无恙?”
于终南神目如电,深深看了少年一眼,亦是呵呵一笑:“上次见面时,你不过是初涉修行,不成想才半年过去,竟然精进至此,比之那些高门大阀的子弟也不遑多让,着实惊煞老夫。”
闻言,齐敬之当即笑着摇头:“老大人谬赞了,天下英才何其多也,晚辈这点儿微末修行,属实还差得远呢!”
“哦?”
于终南面露讶然之色,忍不住揶揄道:“当初也不知是谁,在老夫面前口出大言,对那些自矜血脉、抱残守缺的世家中人不屑一顾,一心要超脱其上、逍遥自在,如今倒是谦虚起来了。”
齐敬之洒然一笑,毫不避讳地点头承认:“彼时晚辈坐井观天,不识天下雄杰,却因为刚刚击杀了虎精,难免心生骄狂,便在老大人面前说了许多并无底气支撑的狂话。”
“这半年来,晚辈出外游历,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人物,方知此生要想求得一个逍遥自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闻听此言,于老城隍和最为熟悉少年的孟夫子都难掩惊讶之色。
祂们察言观色,自然能看出齐敬之的巨大变化,比起当初那个满腹戾气、浑身带刺的山野少年,眼前的齐敬之不骄不躁、自信从容,原本那一身令人侧目的跋扈气焰尽数化为了勃勃英气,自有一股令人赞叹的非凡气度。
更为难得的是,这个少年出去见识了天地之大,经历了一番红尘磋磨,多了几分自知之明,却依旧不改其志。这几句话说得看似平淡,偏偏一众鬼神都从中听出了“道阻且长、此志不移”的意味,与此相比,少年修为上的变化反倒没那么重要了。
齐敬之朝孟夫子展颜一笑,手掌一翻,已是取出了银煞风母烛台。
在场的鬼神之中,于终南修为最高、站得也最近,立刻察觉到了这个烛台的不妥之处。
祂在银色小女娃和黑色小猴子身上来回打转,眉头渐渐皱起:“此物暗藏阴煞怨毒之气,实非阳世之物,纵然你如今修行有成,长久持之也是有害无益。”
这位县城隍一边说,一边疑惑看向齐敬之,不知少年为何要在自己面前取出这个古怪的烛台。
“呵,我手里瞧着不似阳世之物的东西可不止这一件……”
齐敬之心里暗道一声,朝蹲坐在烛台上的黑色小猴子一指,刻意高声说道:“这便是曾经摘走孟夫子心肝的那个妖婆子!”
“什么?”
于终南登时色变,站在阶下的孟夫子更是忍不住拾阶而上,快步走到自己学生的身前,死死盯住了银煞风母烛台。
“据说这个妖婆子乃是蚀人心肝的大黑阴风所化,名曰风母,用来泡酒饮用可以治疗风疾。”
所谓据说,自然是据天地玄鉴说的了。
齐敬之略作解说,接着道:“我在辽州撞上此獠残害人命,一番争斗厮杀,终是结果了它的性命!”
单论形貌,烛台上这个巴掌大小的黑色小猴子与摘心婆婆相差极大,孟夫子当初遇害时又只是个寻常秀才,此刻凝神看了半晌,却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扭头看向自己的顶头上司。
于终南亦是摇头:“老夫当年初登神位、法力低微,又不好因为人间事闹出太大动静,不过是倚仗着国主和朝廷之威,方才侥幸将你的心肝讨回,并不知晓那个妖婆子的根脚。至于这所谓的风母……”
祂顿了顿,略作思索才继续道:“若是老夫记得不差,《太平御览》有云,风山在九真郡,风门在山顶,上常有风。又云,风母出九德县,风母似猿,见人若惭而屈颈,若打杀之,得风还活。”
“风山?九真郡竟还有这样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