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拐进桓王旧宫所在的长街前,齐敬之实在无法想象,喧闹拥挤的王都之中竟还有这样一处空旷孤寂的所在。
整条长街上不见半个行人,铺地的石板上爬满湿漉漉的苔藓,色调暗沉的石头宫墙绵延数里,灰蒙蒙的一眼望不到头。
宫墙之内巨树参天,隐隐有鸟鸣和流水之声传出。
少年营尉打发了引路的稷下老兢,骑着黑白虎纹异兽在宫墙下缓缓而行。
不多时,一座古朴庄严却同样灰扑扑的石头大门映入眼帘。
石门上全无雕饰,亦无匾额楹联,就好像是在宣示世人,无论是桓王旧宫,还是钩陈新衙,都不需要那些用以标榜自身的花哨玩意。
敞开着的石门前无人看守,只矗立着两尊石像,同样是灰蒙蒙的,没有半分华彩装饰,却因为身高足有丈六,显得异常雄壮魁伟。
齐敬之仰起头仔细打量,只见面前的石像赫然是两尊护法神将,俱是顶盔掼甲,左手边那个怒目圆睁,将一面石镜高举过头顶,右手边那个则是低眉垂目,手中展开一道石头卷轴,张口作宣读状。
眼见此景,齐敬之若非有稷下老兢指路,只怕会以为自己走错了路,跑到了不知哪座佛寺道宫的门前。
随着斑奴的靠近,持镜神将手中的石镜忽然泛起金光,旋即灿灿光华垂落,将主仆两个笼罩其中。
齐敬之悚然一惊,紧接着就在石镜上瞧见了自己的身影。
那是一个衣着朴素的山野少年,头顶悬着一面带有裂纹的古镜,肩头立着一株红枝碧叶的小树,足踏一对青色羽毛的小鹤。
除此之外,少年的右臂上还挂着一个大红袈裟、虎皮僧衣的小和尚,怀里抱着一头莹白色的麒麟幼崽,kua • xia骑坐着一头黑纹白虎,虎头上还飘扬着一面小幡。
“这是……”
齐敬之起初还以为瞧见了自己的心相,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神将宝镜并没有看破他的修行底细,而是能映照出包括器灵在内的一切生灵自性。
只不过这面颇为神异的石镜虽然能照出天地玄鉴的真形,却无法看到那些被拘押于天地玄鉴中的精怪邪祟之灵。
没等齐敬之细想,他腰间金牌上的文字如有感应,蓦地离体而出,化作一头尾巴颀长的虎形异兽,头顶着六颗星辰,径直飞向了右手边的宣诏神将,烙印在那道展开的卷轴之上。
原本黯淡无光的石头卷轴立刻被镀上了一抹金霞。
下一刻,少年耳畔便有一个声音响起,庄严而肃穆:“驺吾军营尉齐敬之,已留影宝镜、列名金册,除王台寿宫外皆可任意出入。”
随着话音落下,无论是持镜神将的宝镜,还是宣诏神将的金册,尽皆散去光华,变回了原本灰蒙蒙的石头。
有这样两尊神将看守门户,足以防范宵小,自不必再依靠人力。
齐敬之朝着两尊神将抱拳一礼,这才拍了拍止步不前的斑奴,进了石像身后敞开着的大门。
进门之后,少年举目四望,但见青苔古木萧萧、苍云秋水迢迢,其幽深寂静之状丝毫不像是一座官衙,更与军营兵寨搭不上边。
视线极远处,一座雄峻高台直入长空,俯瞰飞鸟、仰接流云。
齐敬之看准高台所在的方位,示意斑奴沿着地上依稀可辨的甬道疾行。
主仆两个才行了片刻,甬道两侧的古木深林之中忽有此起彼伏的破空声响起,十七八根箭矢裹挟着劲风激射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