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瑾抹去脸上酒水,对着程泰山深深一揖:“学生多谢程知府维护,学生惭愧,有心而谋。”
程泰山面前已经吐出了无数的鸭骨头,他动了动麻木的舌头:“虽然你是有心而谋,但也算是送了我一份大礼,老王八蛋,以后再敢对着老子龇牙试试。”
他看了看眼前这一桌菜,并不打算半途而废,因此大手一挥,将邬瑾挥了出去:“去吧。”
“是。”
邬瑾退出阁子,去了莫府,在野山居洗漱,换下这一身带着污渍的衣裳,坐在榻上,让殷北给他上药。
外间秋风如寒潭深水,屋中炭火熊熊,阻挡了这一层寒冷,邬瑾只穿了洁净的里衣和中衣,上衣褪至腰间,上半身赤裸着,前胸后背在马车中推搡出了大片的红痕,脸上的巴掌印也凸出清晰的痕迹。
殷北拿药膏大范围地擦了一遍,认为今天夜里这些红痕就会散开。
只有脖颈处那一圈痕迹,已经从红肿变成了青紫,一夜过后,不仅不能消散,淤血还会沉下去,让这颜色变得更为骇人。
“邬少爷,是谁弄的?”殷北杀气腾腾发问。
邬瑾摆手,这时候才发现嗓子也痛:“我已经办好了,你不要插手。”
殷北心里正在磨刀霍霍,同时琢磨着把人埋到哪里好,听到邬瑾如此说,只得偃旗息鼓,细致地上好了药。
邬瑾将手伸进袖子里,拉起衣裳,起身趿拉着鞋,走到屏风前取下斓衫,想了想,又对殷北道:“罪不至死。”
殷北心中那点shā • rén的余韵立刻散去,不再浮起。
他摸了摸脖子:“这里多久能好?”
殷北放下药膏:“少说也要两三天。”
邬瑾弯腰提起鞋,头发黑而潮湿的披散着,他坐进椅子里,叹了口气:“今晚我在这里休息,明天……明天再说吧。”
若是两三日不归家,恐怕家中父母兄弟惦记,可若是太早回家,父母见了脖子上的伤,更是忧心。
殷北连忙出去吩咐下人摆饭,邬瑾坐在屋中,心中平静的连吃两顿饭后,天一层层暗了下来。
月色不明朗,只有一团模糊的影子挂在天边。
邬瑾喝了一盏活血化瘀的药茶,站在窗前向外观望片刻,取来一件鹤氅穿在身上,打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风冷,吹的他打了一个寒颤。
再如何点起蜡烛,黑暗也会不顾一切地侵入,大片大片落在门外、窗边,廊下灯火如豆,似乎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随时会因一场秋风而覆灭。
几片残叶,随着冷风无声而落,灯影照出来颤颤巍巍的树影,扑了满地。
本就寂静的莫府,越发沉静下来,让无边黑暗所淹没。
邬瑾提着纸灯笼,顺着长廊向后花园走,两个下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随时听候差遣。
数百年前就已经屹立在此的莫府,在暗色之中露出了真面目。
白天的时候,莫府庄严恢宏,古树干云蔽日,处处都是一副世家气派,高高在上,睥睨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