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聆风头戴兜鍪,身披软甲,腰挎长刀,进了中帐后,朝着秦方拱手:“末将见过秦承旨。”
秦方仔细打量莫聆风。
莫聆风年已十六,身量逐渐高挑,手脚长而纤细,软甲包裹着她,垂眸之时,丹凤眼展露出清晰的两条弧线,往上飞扬。
面貌不出秦方意料之外——他早年曾在京都见过莫千澜,莫千澜那双少见的丹凤眼令他记忆犹深,而莫聆风与莫千澜生着同样的一双眼睛。
他仔细打量的是莫聆风的神情。
那种不卑不亢,胸有成竹的神情,自大到了目空一切的地步——需知普天之下皆是王土,谁也无法撼动至高无上的皇权。
他笑了笑:“莫小将军的娘子军满朝皆知,闻名于闺阁之中,当真是不可小觑。”
莫聆风拱手一揖:“不敢当。”
千万条西风忽然从堡寨中穿过,带来篝火的“毕剥”之声,四下一片寂静,只剩下年长的秦方和年幼的莫聆风意味不明的微笑。
疲惫的种家庆忽生不安,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事。
此时金虏兵临高平寨之下,寨中最好维持现状,否则谁能指使的动被莫家养大了胃口的这些士兵?
他勉强一笑:“娘子军不输男儿,在战场上立功不少。”
王知州在一旁道:“正是,宽州城中行商的女子都因此多了许多。”
他不欲让秦方追着莫聆风不放,转而道:“堡寨中艰苦,承旨若是不弃,下官想请承旨在宽州城中一叙。”
秦方摆手,继续问莫聆风:“陛下赐娘子军号‘破金’,高平寨中为何遍插莫家军旗,军号定远?”
不等莫聆风回答,他忽然起身,伸手笔直指向莫聆风,疾言厉色:“小小女子,不过是承了一个姓氏,就敢做手握重兵的美梦,妄想裂土封疆!当真是不自量力,可笑至极!像你等这般欺上瞒下之人,天不容之!”
他身边众人纷纷起身,种家庆自见到秦方开始,便知会有此一怒,并不意外,只在脑中想着之后该如何解救莫聆风性命。
王知州的脑子也疯狂转动,试图将此事敷衍过去,不料还未开口,秦方已经剑指至他:“还有你王运生,身为一洲长官,知宽州一切要务,竟然放任此种行为,便是藐视陛下,藐视天威!”
他不对着种家庆发难——自金虏开战后,种家庆老骥伏枥,战功赫赫,自镇戎军覆灭大半后,陛下亲封他为军中大军都统制,又令他招兵买马,时至今日,统领近五万兵马。
种家庆这般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之人,除非陛下有令,他绝不能得罪。
义正言辞地看着一言不发的莫聆风,他冷声道:“罪证昭昭,无话可说?”
他端起茶盏:“我才来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便已经见了堡寨中诸多不平之处,这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龌龊之事,今日我便先拿下你,杀鸡儆猴!”
他高高举起茶盏,用力掷在地上,将一个茶盏摔的粉碎,怒喝一声:“来人!”
王知州一颗心往下一沉,暗道:“只能等今夜过后,再行图谋。”
陪伴在侧的五位都统制,也全都默然无语,并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