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旋的心跟着掉落之物“砰”一声落了地。
他两手紧紧扣住栏杆,上半身往前探,目光往下伸,死死盯住还未被主人察觉的失物。
随从看他上半身险伶伶挂在外面,连忙两手攥住他的袖子:“老爷小心,下面有什么?小的去取。”
“没什么。”谭旋缩回身体,撩起衣摆下楼,一步踏出三个台阶,险些一咕噜滚下去。
他慌张稳住身体,定了定神,大步下楼,伸手推开两个碍事的妓子,盯住了掉落在地的牌子。
周围人来人往,娘子军们结伴坐在左侧廊下,几桌都是她们的身影,无人察觉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咽了口唾沫,两手紧张的有些哆嗦,尽可能不引人注目地靠过去,左右张望两眼,见没有人看过来,便一脚踩在了牌子上。
他蹲身下去,假意擦拭鞋面,借着大袖掩盖,迅速将牌子抓入手中,起来后又掩饰着攥起拳头,送到嘴边咳嗽几声。
坚硬的木牌落入袖袋,他若无其事上楼去官房,再回到阁子里,和客人寒暄片刻,一同散去。
从燕馆门口钻进轿子,他回头看了一眼里面的娘子军。
娘子军浑然不知自己掉落了东西,还在划拳饮酒,只有一个年轻男子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看了过来。
谭旋对莫府出来的人、物格外敏锐,一眼就认出此人曾在端午节时,奉节度使衙门副使之命,前去知州衙门送一把葵榴画扇。
他立刻转过头来,匆匆钻进轿子,放下轿帘,低声道:“快走。”
轿夫抬起轿子,晃悠着往知州府衙而走。
谭旋一只手取出木牌,另一只手将轿窗帘子掀开,借着月光看向这一块木牌。
木牌不到巴掌大,和他在京都见过的禁军令牌相似,一面刻着“莫”字,雕有凤凰展翅,似乎是莫聆风赐给亲卫的令牌。
谭旋略有几分失望,将木牌翻了过来,扫了一眼,随后瞪大双眼,惊愕失色。
“定远军”三个字,猛地刺入他眼中。
宽州只有镇戎军,哪里来的定远军?
他眉头紧锁,思索定远军从何而来,两手紧紧捏着木牌,捏出了满手大汗。
“抚远!”
他想起莫家多年之前的军号。
足足过了一盏茶功夫,他才回过神来,迅速将木牌放回袖袋。
他竭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同时想到自己多次进入堡寨时,所感受到的种种端倪。
士兵对莫聆风远超一个娘子军指挥使的敬意,种家庆亲兵对莫聆风绝口不提的态度,雪灾时,堡寨中士兵穿用之物,很显然与朝廷发下来的军饷粮草不同。
看到这块木牌,这一切疑惑就都解释的通了。
莫家在堡寨中的力量,远远不止一队娘子军,反而是掌控了绝大部分的军权。
莫家意图谋反!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个大军的权利更迭,能做到如此无声无息,绝不是一朝一夕能成之事,必定已经经过了漫长的岁月,以无数种办法,蚕食堡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