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莽荒原之上,阴云笼罩。
半枯的野草没过马蹄,蔓延至无尽远的前方。
铁蹄踏响之间,烟尘四起,车马所过之处,留下被踏平的些许枯草和几道深深的车辙印。
这队车马约莫百来号人手,骑手个个面色肃冷、有士兵的气势,却都着黑色常服。
队中央簇拥着两辆马车,一辆高大奢华些,呈黑金之色,另一辆相比之下要低调普通些,可细看其材质也并不廉价。
车队行路极快,且径直向前,从不改道,因此,车马前方三、四里处,更有当先十来位骑手负责“开道”,清理路途上的阻拦杂物。
这些“杂物”或是拦路妖兽、野狗、树木、石块等等,但最多的,还是流民的尸体——
那些残破的、腐烂的……甚至被野兽啃食过的尸骨。
这些无人收敛的尸身,或稀疏或密集散布在荒原上,皆隐蔽在没膝的荒草里。
有时开路者一眼未曾发现,没来得及提前用术法清扫,铁蹄便会不慎踏过成片的尸骨,于是那战马前蹄,就溅上些许深红发黑的血肉。
这支队伍在荒原上奔驰,竟像一道飓风,无视四周脏污、破败、荒凉的一切凄惨景象,扫出条唯一“干净”的路。
可不知为何,一直疾行向前的车队,此刻却渐渐放缓了速度,细看去,竟是那辆黑金色的高大马车里钻出个女子——
这女子着青白二色裙装,身姿袅娜、容貌姣好,她半掀开车帘,探头朝前方那辆马车喊道:
“夫人叫你们停一下。”
话音一落,就见前方的马车里突然跳出个玄衣青年,他稳稳坐在车顶上,单手握剑,左手则抬起,向四周的骑手做出个“止”的手势。
车队渐渐随之停下了,而这青年正是李随风,他从车顶跳下来,低声朝身边几位手下吩咐着什么。
却见之前那传话的女子,不知何时竟也下了车,她行至李随风身前,垂首立在那里,语调没什么起伏:
“夫人让我来传话,说料不到走陆路这般辛苦,颠簸得头晕,想起往年出行皆乘云舟,比马车平稳得多,也还是会在途中感到乏力难忍,便想请领队放缓行程,走得慢些。”
李随风笑着应是,又说了些寒暄的话,意在打发人,不料那侍女竟递上个银炉,继续道:
“夫人听说队里还有个欢欢姑娘,已连续吐了三日了,心中很是怜惜,便赏了个安神的香炉,还说若姑娘不嫌弃,可到她的马车里歇息,会更平稳些。”
李随风依旧笑着接过银炉,又道了谢,见那侍女终于转身走了,心中却在啧啧称奇:
一面让人在四处都是奔逃者的战场上走得慢些,一面又晓得要做人情、怜爱护卫队里唯一的姑娘家……这玉兰夫人,真是何不食肉糜。
他拎着那个香炉,又掀开自己那辆马车的车帘,正要跳进去,不想迎面一人刚好要下车,便侧身让了让。
却见红衣人利落地跳下来,寻了块空地就支起药炉。
李随风惊了一下:“你要炼丹么?”
顾归尘头也不回,只专注往炉子里放药草:“煎药,安神药。”
李随风便摇头笑了一下,心知这药也是给应欢欢喝的。
待他上了马车,一眼就看到那脸色苍白的小姑娘,全失了往日的活泼机敏,蔫耷耷靠在车壁上,半寐着眼睛。
她身旁的应鹿鸣,一边给自家妹妹按太阳穴,一边又在嘴里责怪着:
“我早让你不要来了吧,现在才吃到苦头,后悔也晚了!”
而应欢欢听了也不吱声,竟闭着眼任由自家哥哥唠叨。
李随风却起了点坏心,他状似好意地笑劝道:“闷在车里这样久了,也不下去散散心吗?”
此话一出,原先安安静静的应欢欢竟被吓到一般,几乎跳起来,她立刻躲到了自家哥哥身后,仿佛怕李随风将自己强绑出去:
“我不要看!”
她真的再也不想看到了……那么多的尸体、草丛里到处都是血,甚至有野狗在吃人……这是地狱才有的景象吗?
她紧紧缩在应鹿鸣背后,死死闭着眼睛,脸色竟更白了。
应鹿鸣连忙拍拍她的背以作安抚,又狠狠瞪了眼李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