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灯火宁静,没有人回应季平安的话语。
为了给苟寒衣足够安静的环境用以休息,屋内只留了一人值守,这令他可以不用担心被发现。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对方,床上只有一个瘦巴巴的老人。
曾经还算高大身躯随着年迈,渐渐萎缩,变小变矮,也变轻了。
老人肤色苍白而暗沉,平躺在松软的锦榻上,被子盖在胸口,两只手臂安静地放在外头。
他的头发干枯花白,脸庞上鼻骨隆起,嘴唇外凸,两只兽耳颇大,尖端是一簇灰白的毛。
很丑。但沉睡中却透出安详意味。
“没想到,这几百年过去,躺在床上的成了你。”季平安低声说着,手指搭在苟寒衣的脉搏上,闭目感应片刻。
放弃了从锦袋中取出疗伤丹药的想法。
对方的身体已腐朽,承受不了太多外来的力量。
季平安想了想,忽然深深吸了口气,一股股玄奥的道韵以他为中心扩散开。
这一刻,他以养气修为踏入悟道状态,双眸化为灿烂繁星。
在他眼中,苟寒衣变成了半透明:筋、骨、血液,跳动的脏器……一切袒露无遗。
而在心脏旁,一团血管汇聚于一颗米粒大的妖丹上,曾经,它有拳头大。
几百年的消耗,只剩下最后一点,却令季平安提起的心安稳落下。
只见他双手勾勒,于空气中绘制一副星图,并以灵素灌注,打入苟寒衣体内。
米粒妖丹登时发出耀目光辉,缓缓融化为磅礴生机,扩散至那千疮百孔的四肢百骸。
……
……
清晨。
当东方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石质日晷上。
议事堂内的五名监侯同时结束冥想,睁开双眼。
彼此对视,沉默无言。
一整夜都无人来汇报,这勉强算好事,说明苟寒衣的伤势并未恶化,稳定住了。
但也不算太好,以为这同样说明师兄并未苏醒,性命垂危。
“我去看看吧。”徐修容起身。
李国风清俊的面庞坚毅如磐石:“一起去吧。”
结果如何,到了必须面对的时候。
一行五人起身,没有施展遁法,步行朝病房走去。
病房也即苟寒衣的住所,位于钦天监正所辖的“总院”。
寡淡的晨光洒在五人各异的官袍上,沿途早起的白役、监生侧目。
心想:有多少年,没有看到五位监侯结伴同行了?
当五人抵达院落外,脸上不约而同浮现紧张的神色,担心看到病情恶化的结果。
“进去吧。”
李国风沉声道,抬手推开院门,白色绣金线的官袍率先飘入。
庭院很安静,被划分为几片菜地,墙角还放着竹篮与小锄头,这是苟寒衣唯一的爱好。
他看不惯饭堂里学子们浪费粮食,便很少去,每年春天会播下种子,悉心照料,为此还挖了存放蔬菜的地窖。
又为了节省阵法灵石,不肯以冰霜术维持,导致每年开春,没吃完的菜会坏掉,让老人捶胸顿足难受好一阵。
后来,五名监侯会默契地趁着老人不在的时候将坏掉的菜偷偷换成新的……很幼稚的行为。
有时,沟通不畅,还会导致蔬菜不减反增……搞出乌龙。
并不全然因为对方的身份,更因为……五人年轻时,外出历练,也都是苟寒衣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