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周末过去。
许星瑶推了许氏总公司的周一小型例会,回到了星辰。
上班后半小时,她打了个内部专线,“南南,让设计部总监过来我办公室。”
南南永远带着亲和力的嗓音,“好的,许总,要跟蔚总监说是什么事,准备什么东西吗?”
许星瑶半趴在办公桌,好像是得想个名目,就算装模作样也有点儿面子,空出的那只手缠上了电话线,绕着手指转了转,“唔,跟她说该报告下个季度的翻新计划了,不过不急,具体的我们年底还有几场大会会讨论,先让她按照设计部总监的位置和思路提出自己的大致想法方向过来,跟她说就口头讲述就行。”
南南似乎轻笑了一声,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还是看破了什么。
许星瑶本就心虚听了这一声,感觉全世界都猜到她的处境,又觉得自己太敏感,都是那个女人……才让她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好在南南没什么别的反应,轻笑的那一声也很短促,很快就接上她的话,“好的,我这就去跟蔚总监说。”
许星瑶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挂掉电话,身子往后一靠,瘫在了柔软的椅背里。
“砰。”
“砰砰。”
“砰砰砰。”
心跳不自觉地开始加速。
许星瑶竟然有点儿心慌,好像上回她守在蔚拂病床边告白,等待一个答案的感觉。
时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又好像只是很短的时间。
办公室门被扣响,许星瑶心颤了一下,她张嘴出声,“进……”声音竟然很小还劈了叉,许星瑶按住桌面,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
她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
许星瑶你怎么回事儿?
你至于嘛你,那是你女朋友,不是洪水猛兽。
事实上,如果是洪水猛兽许星瑶反而应该会无比淡定,心情毫无波澜。
光速地自我检讨一番,许星瑶心稍微沉下一来一点儿,她扬声,声调平
稳,“进来。”
门被推开。
今天蔚拂是一身黑西裤奶白毛线衣,因为在室内,脱掉了外穿的大衣,只是简单罩了件敞领的长款暗蓝马甲。
原本就是冷白皮,整个人衬得愈发冰霜遥远。
女人抱着一册文件,微点头打了个招呼,便照本宣科地讲述起来。
不得不承认,到底是蔚氏养出来的千金,随便那么一站,没有多余表情,语调不急不缓,即使念着最无趣的工作文件,也那么高山远水……
期间这女人基本也没看许星瑶几眼
非常得公事公办了。
许星瑶两手撑颌,就那么安安静静看着高挑清瘦的女人。
她承认自己可能有点儿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怎么看蔚拂怎么觉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但其实想一想,到现在她还是不能很适应,眼前这个女人,她的女朋友,竟然是传说中那个神秘低调又繁华的蔚氏家族的人。
她觉得,她女朋友这个设定本身就很魔幻……
蔚拂讲完了之后,拎着文件夹垂手,也看向了许星瑶。
四目相对。
这时,许星瑶才从那双墨黑的瞳仁里看出点儿温度。
按常理来说,既然公事完了,这女人就该说“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然后,又冷冰冰地不看她退出去。
但是没有。
“……”
许星瑶心跳的节奏又汹涌起来,和着错乱的呼吸。
她张了张嘴,“蔚拂。”
没有用公司里的称呼。
女人回她,“有事?”
又是这两个字。
“新仇旧恨”都翻涌起来,突如其来的一场热血冲上了头脑,许星瑶一下子也不慌了。
她起身,路过蔚拂,穿过大半个办公室,坐到了小沙发上,然后下巴一扬,“你坐过来。”
话说完,蔚拂还没反应呢,她自己心里刚压下去的心悸转瞬卷土重来。
她眼睛一眨一眨,心底敲起了小鼓,实在不知道她气势十足的这一轮,蔚
拂会不会买她的账。
蔚拂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过去。
许星瑶开始说话,“我上周四出差去了趟魔镜……”
她大致讲了讲出差的经过,这架势似乎是说公事又似乎是说私事。
只说出了这趟差出得临时,她们行程很赶也很忙。
但工作中遇到的具体困难,基本没说。
听起来,更多的像是一种报告和报备,或者说一个交代。
对……女朋友那种。
蔚拂听出了女孩示好的意思,却不知自己该做何反应。
这样的一个局面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清楚许星瑶的性子,平日里说些不着调的玩笑,可以随口夸赞别人,可以“耍流氓”式的放低自己逗弄别人。
但,很有些自己的坚持。
上回餐厅楼下分别,她听出许星瑶心底也有几分怒火。
她倒是没想到,许星瑶会主动再来示好的。
虽然,这示好示得非常矜持与微妙,换个人大概都很难get到,但也确实很有许星瑶式的示好风格了。
蔚拂这几天不是没思量过她们的这次小“冷战”,她并不是情绪上头就一味生气,被戾气占据理智的人。
那究竟要怎么处理?
她根本想象不出来,张扬肆意的小魔王会低头一板一眼地跟人说道歉的话,甚至“一把鼻涕一把泪”表示痛改前非。
那场面太魔幻了……
那样,也就不是许星瑶了。
所以,换她低头……?
这也很难。
蔚拂不忌惮认错,她从来是一是一二是二的性格,黑白分明,她要错了,她就一定会认,不管对方急不急眼儿,哪怕事情无足轻重,人家不在意,她自己也要认错,给自己一个交代。
而这回关键的是,她就是先生了许星瑶的气,这个点就不在她自己这儿,所以完全就没有她认错的理儿。
这样一来,就等于卡死了。
长久的“冷战”毫无疑问是耗损感情
的,尤其,她们确立关系没多久。
她其实对这个僵局没琢磨出个解决方法,但猝不及防地女孩却率先找上了门来。
“嗯……”蔚拂一会儿看一眼许星瑶,一会儿又错开了眼睛,“这么赶,挺辛苦的,周末缓过来没?”
她顺着许星瑶的话,也递了个台阶过去。
这样……倒也是一种解决办法。
抛开那次不悦不提,不必非得就事论事论出个子丑寅卯,不必就得掰开了揉碎了,要一个人站出来道歉认错不可吧。
虽然……治标不治本。
许星瑶嘟了嘟唇,“嗯,还行。”她又看了蔚拂一眼,“我下午大概要去找几个朋友,处理下魔镜的事儿。”
言下之意,中午空出来了。
其实,她上午的例会没去参加,就已经很明显在为某人空出时间了……
蔚拂“嗯”了声,“食堂的菜还行……”
许星瑶立刻打断了她,“不,我不喜欢食堂!我们中午出去吃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新开的泰国料理,口碑还不错。”
小魔王一如既往地挑剔。
“……也行。”
稀里糊涂的,两个人就这么和好了。
这场“冷战”来得莫名其妙,去得也很莫名其妙。
蔚拂将那种堵得慌的情绪憋回了心底,掩埋在最深处。
她不是个糊涂的性子。
郑板桥讲过一句话,难得糊涂,堪称传世名言。
蔚拂承认这话有理,但不是她的追求。
很多时候,很多的事情,她是喜欢弄得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
可是,这次她还是憋住了……
女孩的主动,女孩眸子里的灰暗,女孩的低头…
她不忍推开,不忍再看许星瑶难过。
重点是……她不愿放开这段飘摇的感情。
这种感觉,就好像大海里航行,似乎看得到前路也明明知道那不是自己想要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