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笔记最后半本,全是对小弟的人生规划,读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布置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个时候,父亲大概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宋浣溪双眼微湿,她心里其实是有些不服的,起早贪黑,刻苦读书,提前考上法学预科,未尝不是想证明给父亲看:
女儿也可以是文中文!
父亲后面对小弟的规划,她并不准备照做,她看出来了,小弟在读书上,是真的没有半点天份。
就让他健健康康的长大吧,长大以后,只要不走歪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宋浣溪打了个呵欠,打扇的手渐渐也停下了,屋子里很快响起了两姐妹均匀的呼吸声。
没人注意,不知何时,文仔睁开了眼,稚嫩的脸上满是忧愁,三百块啊,班上的波仔,他爸爸从英格兰带回来的小汽车,也不过十块钱!
阿姐做一天工赚两块钱,三百块,要做多少工?
多少?
……
嗯,反正好多好多!
文仔小大人样的叹了口气,小心的翻了个身,过了会儿,又翻了个身。
大半晚上,就在反复翻身中过去了,幸亏他年纪小,身体轻,翻身动作不大,才没有惊到宋浣溪。
直到凌晨,文仔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睡的正香的时候,耳边传来了阿姐的疑惑声:“阿芸,你看到我那条白底滚蓝边的青花瓷旗袍了吗?”
文仔费力的睁开眼,看到二姐不情不愿地捧出那条白底绣花的旗袍,这条旗袍,他看大姐穿过,超漂亮!
可惜大姐平时很少穿,只在一些重要的日子才穿!
嗯,上次穿,就是文仔的生日啦!
……
宋浣溪看着手里熨烫平整,光亮如新的旗袍,一时无语,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宋浣芸也很郁闷:“明天我和阿秋几个约好了一起逛街的,阿秋说,要请我们去半岛酒店吃下午茶,我才特意送了洗衣店浆洗的!”
宋浣芸顿了下,主动道:“我后悔了,早知道家里咸饭都吃不上了,就该把钱留下来!”
还算有救!
宋浣溪的神色和缓下来,应道:“你喜欢这条裙,今天我穿过之后,就送给你好了。”
她今天要去艺员训练班报名,自然要穿的好一些,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宋浣芸愣了下,随即欢喜的叫了出来:“真的?”
宋浣溪点了点头:“不过,这是我母亲的旗袍,不是我的。”
宋浣芸顿时泄了气:“不是姐姐的?那我不要了!”
宋浣溪:“……”
手痒,想打人!
说起来,除了这条裙,家里还有很多母亲用过的东西,都是些精致的物件:背面是法兰西彩色玻璃的镶银小镜子;贴满螺片的樱桃木螺钿首饰盒——
安秀娘几次找父亲索要,父亲都不肯给,最后一股脑的给了她。
可若说父亲有多深情……
宋浣溪每次问起母亲,父亲都以一句死了打发她。
死了会连牌位都不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