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不知。”潘隐道。
刘辩坐在椅子上,神情怪异的笑了笑,道:“越来越有趣了。”
从王允到荀彧,再到刘弘突然入京,这一系列事情,明摆着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陛下,下雪了。”
突然间,门外一个小黄门喜色的道。
洛阳城里,几乎没人不知道,当今陛下酷爱下雪。
果然,刘辩闻言一个激灵坐起来,快步来到门口。
确实下雪了,但是不大,刚刚开始,地面上还没有积雪。
即便是这样,刘辩心情顿好,堵塞的思维开始活跃,背着手,看着稀稀落落的雪花,笑着道:“将那夏侯渊押到京城,从重论处。对于曹操的举荐名单,全数打回去。再给曹操去信,命他去青州牧府当值。”
“是。”潘隐连忙应着道。
处理完这件事,刘辩抬脚走出屋檐,感觉着头顶落下的雪花,笑容更多,道:“他们算计他们的,朕谋划朕的。传旨,蔡邕建学有功,普化教育,于国有功,于民功有德,列位尚书台。”
潘隐一怔,看着刘辩的背影,犹豫着道:“陛下,前不久,国丈才被降级三等。”
“有过得罚,有功须赏,没什么可说的。”
刘辩摆了下手,自顾在雪地里走着,道:“吏曹尚书司马儁清查贪腐,澄清吏治功劳卓著,加侍中衔。”
“是。”潘隐不再多言,应着去尚书台传话。
刘辩走在雪地里,心里思索着朝局。
好半晌,他抬起头,看向洁白一片的天色,又想起了卢植的话。
卢植让他慢一点。
潘隐到了尚书台,传话之后,便径直离开。
司马儁这会儿正在王允的值房说着事情,听到小吏的禀报,王允与司马儁同时陷入了沉默。
司马儁是对宫里这个突然的安排心存疑惑,想不透彻。
而王允得知‘蔡邕位列尚书台’后,是有喜有忧。
‘喜’的是,他认为这是一种暗示,暗示刘绍为太子的事情十拿九稳。而‘忧’,则是因为来的太过突然,令他有些措不及防。
蔡邕前不久才被‘降级三等’,现在突然以太常寺卿的身份,位列尚书台,宫里的反复,让王允心里不安。
不同于刚刚入仕的司马儁,王允从刘辩登基以来,一直陪侍在左右,深知宫里这位陛下不会无的放矢,必有图谋!
不等王允想多少,司马儁向王允道:“王公,我听说,朝廷里有个说法,说是加侍中衔,便是升官的一种铺垫?”
王允漠然的看了他一眼,道:“是有这种说法。”
是有这种说法不假,但司马儁才被征召多久,难不成,也要步入尚书台了?
想到了这里,王允莫名的有了种紧迫感。
蔡邕入尚书台他能接受,毕竟身份特殊,可司马儁入了尚书台,就未必像现在这样听他的话了。
司马儁神色如常,低头去拿茶杯,目中却异色一闪。
他比王允想的更进一步,既然蔡邕入尚书台了,之前同被‘降级三等’的二荀,会不会也要快了?
‘朝局这是要大变了吗?’
司马儁心里暗道。
一旦蔡邕、二荀入了尚书台,便意味着杨彪、王允‘致仕’就是倒计时了。
“我准备举荐大皇子为太子。”忽然间,王允抬头,一脸正色的看着司马儁道。
司马儁双眉微动,神情没有一丝异色,故作沉吟起来。
‘王允这是反应过来了?倒是好手段,有了这个功劳,他的位置便是稳了,或许还能更进一步。’
司马儁心里迅速将朝局盘算一番后,道:“王公打算何时上书?”
王允见司马儁这般平静,反而有所警惕,盯着司马儁,道:“不是我上书,是渤海王与伏中丞上书。”
这次司马儁却是一怔,道:“王公为何要将这份功劳让出去?”
举荐‘太子’,仅次于从龙之功,这种功劳,是说让就让的?
王允目光冷锐,道:“我是要断了一些人的妄想,尤其是袁术等叛逆!”
司马儁有些意外,不曾想,貌似蝇营狗苟的王允,居然还有这份心思。
不过片刻,他就道:“王公所为,下官钦佩。”
王允一直在观察司马儁,道:“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司马儁道:“王公一心为国,下官自要鼎力支持,不知王公需要下官做些什么?”
司马儁上任刑曹尚书后,按照刘辩的旨意,归属王允调派。但司马儁行事中规中矩,有他的主见,不会屈从于王允的命令。
这一点,与李儒非常不一样,是以朝野没人觉得司马儁是王允的党羽。
王允对司马儁与他似近而非的关系不满,刚要说话,值房小吏进来,看着王允欲言又止。
王允神色微沉,道:“说。”
小吏又瞥了眼司马儁,道:“王公,宫里传出话来,要在侍中庐旁建私塾,为一些‘适龄孩童’教学,现在,卢公之子卢毓被定为第一。司马公之孙,司马懿被定为第二。”
卢毓与司马懿年纪相仿,都在十岁左右,正是读书的时候。
王允深深的看了眼司马儁。
卢植近来病重,朝野尽知,宫里的陛下甚至亲自去探望。
卢植之子入宫,这是因为卢植的功绩,一种恩典。但司马儁之孙,为什么可以同等待遇?
司马儁见着王允的眼神,心里暗重,不动声色的道:“王公,事不宜迟了。”
王允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挥退值房小吏,与司马儁道:“我听说,吏曹在汝南调查李儒,你怎么看?”
李儒,大概是王允唯一的朋党了。
司马儁自然清楚,道:“刑曹仔细查问过,多是子虚乌有。不过,李儒与董卓互有来往是真,此事须当警惕。”
董卓在豫州可以说是四面出击,除了打着剿匪的旗号招兵买马,筹齐钱粮,对周边各种势力也是用尽手段拉拢。
被贬出京为汝南太守的李儒,是相当失意,面对董卓的厚礼,从一开始的明拒,到后来的暗收,再到现在的互相赠礼,引起了朝野无数弹劾。
这件事,王允早就知道,不知道多少人提醒过他。
起初,王允还能以李儒是因为他的话,在盯着董卓,现在王允自己都有些怀疑了。
“查。”王允漠然着脸,语气平淡,仿佛没有情绪。
司马儁会意,道:“下官这就安排信得过人去。”
司马儁对刑曹的控制,远胜过李儒。以他的威望,二荀都卖面子,很多事情做的相当顺手。
王允目送着司马儁出去,等他走了许久,眉头慢慢皱起又一点点松开。
并州王家以及汝南李儒接连出事,很明显是‘颍川党’对他的反击,而王允能动用的手段相当有限。
虽然有旨意在手,宫里支持,但手底下没人也是他的巨大短板!
在司马儁出宫,返回刑曹的时候,蔡邕刚刚从户曹出来。
得知外孙要‘议立太子’,蔡邕动力十足,正在拼力推动各处的太学、鸿都门学等分院的建立。
这次来户曹,他是来要钱要粮的。
洛阳县升级为洛阳府,洛阳县的地位陡然攀升,除了各种制度的变化外,相对的整治待遇也在提格。
原本的太学分院是要建在河南县的,现在改在洛阳县,称为‘洛阳府学’,从筹建到招募,处处需要钱粮。
以往依靠‘众筹’的方式已经不足,需要朝廷拨付了。
不过,朝廷处处用钱,自然更缺钱,相对‘不那么重要’的建学,哪怕面对是蔡邕,户曹能挤出来的也不多。
蔡邕对于户曹给的三百万钱十分不满,脸色难看的走出来。
与司马儁打了个对脸,却没有说话,径直离开。
司马儁拄着拐,本还想客套两句,见状只能作罢。
而气冲冲上了马车,刚要发泄一通,驾马车的仆从连忙来到窗边,低声道:“主人,宫里传出消息,说是不日将会降旨,主人要位列尚书台,参知政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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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邕猛的拉开窗帘,双眼怒睁的道:“你听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