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这辆车到清风巷吗?”范瑶花刚一上车,没急着投币,而是先向司机开口询问。
司机看了她一眼,被她一身布依族的打扮给惊艳,接着道:“你说什么?”
范瑶花知道自己的口音很重,普通话说得很不标准,只能一字一顿地把自己的话语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司机听明白了,点了点头道:“到的。”
“谢谢。”范瑶花闻言,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这才投币。
司机师傅觉得自己被晃了一下眼。
笑容简单而又干净,如通空谷幽兰,司机再也想不出更多的形容词,总之让人莫名地让人心情舒畅。
于是连说话的声音都轻了许多。
“到站了,我告诉你。”
“谢谢。”范瑶花道了声谢,然后走到最近的一个位置坐下,这样好听见司机的提醒。
司机启动车子之时,忍不住又从后视镜看了一眼。
其实不只是司机师傅,车上的人,都在看范瑶花。
这让范瑶花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引得自己瞩目,是自己这一身过于土气?想到这里,范瑶花脸颊微红,低下了头。
范瑶花是不知道自己多美,她虽然生过一个孩子,但是年纪其实并不大,今年三十都还不到。
在他们那边,结婚都早,十六七岁结婚都是普遍现象,甚至还有更早一些。
此时的她,正是最美的年纪,身上既有少女那样的活力,又有少妇那种风韵,加上一身布依族的传统服饰,更有一种异族风情。
小米粒因为担心母亲,所以一直跟在她身后,虽然大家都看不到她。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的妈妈,她如同护食的小牛犊,挡在范瑶花身前,虎视眈眈地盯着众人,虽然这样做其实没什么用处。
车子一站站地停下,一站站地行驶。
虽然司机师傅和她说了,到站会提醒她,但是每到一站,范瑶花依旧神情专注,仔细倾听,生怕错过站了。
所以当司机提醒她清风巷到了的时候,她早已起身。
不过还是想向司机道了声谢谢,然后就要往外冲。
“从后面下车。”司机有些啼笑皆非地道。
范瑶花闻言愣了一下,脸颊通红,赶忙转身往后跑去。
“我们也不着急。”司机师傅又道。
他的话语,终于引起车上其他乘客的哄笑声,范瑶花的脸更红了。
等范瑶花下了车,司机师傅重新启动车子,等开出一截,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后视镜。
却见对方正站在站台上,向他挥手,好似跟他说再见。
师傅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感觉阳光似乎都明媚了许多。
见车子彻底看不见踪影,范瑶花这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作业本纸出来。
上面写着此行江州详细的路线,坐哪一路车,到哪一站,详尽无比。
范瑶花长这么大,没出过几次远门,最远的一次,还是和丈夫刚结婚的时候,来过一趟林城。
所以在临出门前,三阿公找到隐炉老板范博涛,给她写了个详细的路线图。
范博涛知道范瑶花是前往江州市,拜访宋词,于是也用了心。
这才让范瑶花即使来到这陌生的城市,也不会四顾茫然。
范瑶花在纸上仔细看了看,从清风巷直接可以坐车去高铁站,从高铁站就可以直接到江州市,中途无须再转车,这让范瑶花长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她要坐的车靠站,她赶忙上了车。
这次不需要司机师傅提醒,因为这辆公交车终点站就是高铁站。
找了个位置放下背篓坐下,这才长舒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她一大早起床,先是走了很远的一段路,坐大巴到镇上,然后又从镇上坐车到市里。
她一路上又背着个竹背篓,塞得满满当当,如此这样折腾,着实让她有些筋疲力尽。
林城的冬季,气温并不低,但是不是阴天,就是下雨,很难见到太阳,所以有一股阴冷,北方人来了林城,都会感觉受不了,冻得骨髓都疼。
但即使如此,范瑶花依旧满头是汗,坐下来之后,掏出一个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小米粒有些心疼母亲,伸手想要去触摸,可是却摸了个空。
她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想要回去找宋先生,但是又怕回来后找不到妈妈,一时陷入纠结。
最后只能拿着三眼牛头锤,偎依在妈妈身边。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妈妈叫了一声。
“小米粒。”
小米粒心中一喜,转头向妈妈看去,却见范瑶花正看着窗户玻璃,玻璃上倒影出她自己的面庞,原来她是在和自己说话。
“这次江州之行,妈妈又能见到你了吧?妈妈给伱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米饭糕,不过到时候应该不焦脆了,还有你爱吃的腊肉……过年的时候,你要是能和我一起回去就好了,你阿婆想你了……”
想到阿婆,小米粒小嘴瘪了起来,有点想哭,但最后还是忍住。
公交车行驶了大概四十来分钟,终于到了终点站,范瑶花赶忙背竹篓下了车,这次她终于知道从后面下车。
等到了高铁站,本以为有范博涛写的纸条,就已经清晰明了,可当见到来来往往的人潮,她就有些懵圈,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此时正是春运高峰期,正是客流量最多的时候。
虽然范博涛已经帮她买好了车票,可是她完全不知道到哪里取票,去哪里取。
她又掏出了纸张仔细看了看,上面写着去自动取票机,用身份证取票。
范瑶花初中毕业,自然是认识的字的,而且范博涛为了她能看得懂,都是一笔一画写的,很是工整。
可是自动取票机在哪里?
左看看,右看看,入眼的全都是人,她站在原地,稍不注意,就被人流裹挟着往前。
眼看着高铁发车时间就要到,范瑶花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如果此趟去不了江州,春节之前,恐怕就没机会再去了,因为买不着票。
小米粒跟在她的身后,也满是焦急。
好在这时,范瑶花看到人群之中,一位身着军装之人,眼睛一亮,赶忙挤过人群,凑了上去。
“你好,军人同志,请问能告诉我一下自动取票机在什么地方吗?”
范瑶花红着眼,满是期盼地看着对方,焦急的她,完全没察觉自己用的是黔南布依族方言,一般人根本听不懂。
可是这位身材挺拔,拎着行李的军人,却一下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