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汗淋漓。
醒过来时,程伏猛然呼出一口炙热的气。
眼角眉梢都被额上渗出的薄汗浸湿,在熹微的灯光下闪出细碎光点。
她抿了抿唇,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并不太舒服。
身体的感受带动思绪,程伏拢上衣襟的手顿了一顿,脸上更热了。
一抬头,就对上一双沉静的玄色眼瞳。
燕离的眼神平和沉静,对上程伏眼神时目光也没有太大变动。
这是意料之中的对视,雪发剑修不知道已经看了她多久。
甫一触碰到燕离的眼,程伏便如同被灼到一般偏开眸去。
迷香梦的余韵仍未散去,她不太敢想自己方才的睡颜是否有露出端倪。
沉默半晌,她才小心翼翼地重新抬眸:“师父,您……醒了多久?”
眸光相触,程伏忽然察觉出一些不对。
燕离的目光向来很平静,可此时此刻的平静底下,似乎含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情愫。
雪发剑修长眉微动,睫羽颤巍巍的。
清冷的声线,一如梦中的破碎感:“小伏,我做了很不好的梦。”
眼睫阴影下,细微水光隐现。
程伏轻声问道:“什么梦?”
燕离并不遮掩,只是神色间难掩失落。
“梦到你又走,我便醒了。”
她醒时,被摇曳的案上灯火晃了眼。
几乎一瞬间,燕离的指尖蜷缩起来。她呼吸微乱,一点点掀开眼帘看程伏的动作。
视线完全清晰,燕离微不可察地松下一口气。
少女是在灯下翻阅不知名的卷宗,不是收拾行李。
她的心略略稳妥了一些。但既是醒来了,也就睡不下了。
修士所需的睡眠本就不是太多,她索性就着灯光看人。
不多时,少女掐灭了灯火,却也并未来到床上,只是就近寻了个榻歇息。
待少女呼吸完全平静后,雪发剑修起身,自顾自坐到榻边看她,心中想了许多。
她始终不安。
因为有前例,便止不住地要想,有一就有二,有二便有三。
大抵这是一颗恋慕之心的本能,总是很容易揣揣不安。
这些话,不必燕离讲,程伏单是听见起因,就知道病原在哪。
她一时恍然,心思拧成了一股死紧却将要绷断的麻绳。
燕离在因她惶恐。
几缕茫然和疼痛在心头袅袅升起。
这原本是不应该的,燕离不该是这样。
她不是一个多么聪慧的人,却也知道爱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东西,给予在旁人身上的如果尽皆是惶惶的苦痛,就是本末倒置。
程伏不愿看见燕离因自己枯萎。
燕离给她的是焕发,是生机。
她从未想过,自己回馈给燕离的东西,竟然微薄到了极点。
程伏也知道燕离在忧心什么,可是如今的她缺少一魄的记忆,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究竟如何。
她伸出手,揩去燕离眼底的湿意。
这个寻常的动作,却引得眼前人唇瓣倏然抿得死紧。
程伏垂眸,看着指上漉漉的水意,伸臂涂抹上燕离修长白皙的颈。
温热湿腻所过之处,带起适时的战栗。
她轻声道:“师尊,我明白,历经了从前的事,您无法信我。”
程伏脸颊贴近,细碎的吻落在颈上,声音附着燕离的耳根攀爬向上:“可我不是过去的程伏,师尊。”
她喟叹似的缓缓道:“我是程伏,承载了过往的人是我,可您眼前的人,也是我。”
“与我度了整整一载,却博不到您半点信任。师尊好狠的心。”
程伏轻轻咬了一口身下的绵软,呢喃。
“我爱你。”
没有人会信誓旦旦地担保,自己能够一同承载过往与当下。
但她决心担负,不管从前的事与现今的她是否又隔阂,既然是同源的魂魄作出的选择,她就能够担负。
她会亲手审判自己,抹去惶惶。
冰凉的唇覆上暖意,程伏已经有些熟稔,撬开清冽唇舌,一路难舍难分。
带着泪痕湿意的指探下,绵软了一池春水。
偏偏急促的气息都被少女的唇堵在了喉里,于是眼尾愈红,眼睫完全濡湿。
轻拢慢捻抹复挑,渐渐海宫晨曦初至。
直到休憩之时,程伏才有闲暇去看玉简上闪烁的新字迹。
鲛仙也不知道是起得早还是没有睡,程伏顺手捏着玉简,倚在床头看起来。
无非就是顾之荣的那桩事,鲛仙极力怂恿程伏去弄死他,以绝后患。
可是身为一个正值青春、阳光向上的红领巾少女,程伏觉得此事不能草率。
于是她偏头问燕离:“师尊,您知道顾之荣吗?”
燕离原本已经阖上了眼,闻言微微掀起眼帘。
她声音微微有些哑:“嗯。不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