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辛云泽一贯张扬骄纵的神色终于自眼角褪去。
他举起剑,身形直直向前,孤注一掷地做出格挡姿态。
辛云泽确实是一个不可一世的小少爷,自出生以来,那孔雀一样张扬的臭脾性就从没改过。
他在某些事情上天真得像个孩子,但并不是愚钝之人。
程伏作为一个指挥位,在队中的价值远比他更高。
指挥位多存活一刻,队伍中就永远有主心骨,就永远不会是莽莽乱撞的无头苍蝇。
法诀和剑气一齐映在他眼底时,辛云泽腕上的通讯环突然响了起来。
“万夫莫当,压剑气,不用管法诀攻击。”
辛云泽负隅顽抗的姿态一变,像是忽然就不在意那些速度较慢,但触及后犹如附骨之疽的法诀。
原本用于抵抗的剑身也变换了角度,倏然间转成攻击态势。
修长有力的五指持剑竖劈,剑身化作一道霜白长柱,细看之下能发现霜白剑身并非浑然一体,而是涌动着不少汹涌的剑气。
乾字二队那五个法修见状齐齐一愣,随即五人整齐划一地皱起眉头,神色如出一辙地晦暗。
程伏面色淡然,一手在空中行云流水地划出纹路繁复的法盾,另一只手搭在辛云泽握剑的手背上。
巷中那双漆黑的眼,突然生出惊怖的深红。
白龙一样的剑身倏然间虚影变幻,凭空涨大了好几倍,而后铮然发出一声悠长的龙鸣。
鸣啸声落,众人只觉鼻腔被一阵浓郁的幽梅香气占据。
十来把宝剑被同一瓣红梅击偏了原有轨迹,全都堪堪擦着辛云泽身周而过。
身侧剑气缭绕的少年眉眼锋锐,耳后一缕长发悠悠然迎风飘落。
他身形挺拔,袖底的手却在微微发颤。
在场的所有学子都怔愣了一瞬,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二人真的能经受住这样的攻击。
一个金丹初期,一个元婴初期,在这些天才眼中看来,是再平平不过的修为境界了。
莫说围攻,在场的修者随便挑一个,都不觉得自己和这二人打斗会落下风。
辛云泽握紧手中长剑,剑柄镶嵌的珠玉硌在掌间,有些生疼。
剑锋在止不住地颤抖。半晌,他终于像张纸片一样瑟瑟抖起来,喉间猛然咳出一大口鲜血。
咳嗽声愈来愈重,指缝间渗出的血迹斑斑点点滴在地上,和出剑时落下的几瓣红梅难分难舍,轻易看不出分别。
从龙剑蕴上寒梅剑意能压制十数柄利剑,却没法让法修打出的法诀失去原本的威力。
程伏为他展开的法盾屏障受金丹修为所限,减免伤害的效果并不比一层薄宣纸更好。
林华面上因激动而生的潮红没有消退,面色反倒比原先更红上几分。
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声调裹上了浓浓的惊怒:“愣什么?打不死他们两个很有脸吗?”
音落,林华比所有人都更先一步飞身出列,在猎猎风声中五指如勾,直直抓向辛云泽。
他是体修,精于擒拿,五指就是他最锋锐的武器。
程伏却好似看不见林华直直突袭而来的身影一样,只是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身侧状态不佳的辛云泽。
少年天青色的襟口处沾满淋漓鲜血,手中剑刃微抖,显然已经连提剑都费力。
他受了很重的伤,又当了一回寒梅剑意的承载体,现下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有办法再硬撑下去。
程伏心中突然生起极大的混沌和迷茫。
为什么会有人这样义无反顾地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