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八日,是时怀瑾的生日。
大抵是因为父母的原因,他一直都不喜欢过生日,也从不在意。
但他想,他永远也不会忘了今年的这个生日。
因为这一整天对他而言,像是地狱,也是天堂。
……
临近预产期,期待了很久的小生命马上就要降生,就算是万事俱备,医生也说了安之的状态很好,但时家人还是很紧张。
六月二十七号晚上十一点多,时怀瑾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猛然惊醒。
耳边沉闷的呻、吟声很小,断断续续,很不真实,像是在梦里。
时怀瑾低头,习惯性地往怀中看去。
安之闭着眼睛,她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露在外面的额头上全是汗珠,秀眉紧紧皱着。
将蒙在她脸上的被子拉开,呻、吟声立刻清晰了不少。
时怀瑾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又痛了吗?”
安之缓缓睁开了眼睛,抬头对上时怀瑾担忧的目光,她勾起嘴角笑了笑。
“瑾宝,没事的,只是有一点点。”
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这样,腰很酸,下腹偶尔会有轻微的涨疼,强度不大,时间不规律,反反复复,持续的时间也不长,所以也算不上太难受。
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时怀瑾被吓到了,立刻把她送到了医院。
但医生说,这只是假性阵痛,是正常情况,不需要担心。
但时怀瑾依旧很担心,让安之住院观察,甚至还想一直让她住到临产。
直到安之说住在医院里很不舒服,他才让安之出了院。
夜里,安之总是被反复的痛折腾的睡不安稳,时怀瑾也睡不安稳,只要她有一点动静,他就会马上醒过来。
……
这一次的痛感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安之觉得是正常的,她不想吵到时怀瑾,所以用被子遮住自己,忍着声音,但还是被发现了。
“瑾宝,你是在身上装了感应雷达吗?”安之轻松地和时怀瑾开玩笑。
时怀瑾轻轻擦去了她额头上的汗,低头亲亲她,柔声问道:“是不是很辛苦?”
安之笑笑,摇摇头,抬手触了触时怀瑾眼下的青黑色,“你比我辛苦。”
美食节在即,公司的事很多,和楚谨行合作的项目也最近也正处于最关键的时期,所有事情叠加在一起,就更忙了。
时怀瑾既要忙公司的事,还要照顾她,很累。
晚上也在担心她,睡也睡不好,她看着心疼。
“我没事的,你继续睡吧。”
时怀瑾没应,他把安之抱高了一点,大手扶着她的大肚子,“我想陪着你。”
说着,时怀瑾垂眸往下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安之,我帮不上忙。”
他爱安之,爱到了骨子里。
他想帮她承担一切,想让她永远无忧无虑的笑,舍不得她有一丝痛苦,一丝难受。
但在生宝宝这件事情上,他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宝宝在安之的肚子里,调皮起来折腾的也是安之一个人,那些痛并不能用特殊方法转移到他的身上。
很无能无力,陪伴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不过前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安之说痛,说不舒服的时候,时怀瑾也能感受到痛意,很真实的痛意。
就像是她的痛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但是她的难受也没有减缓丝毫。
安之对时怀瑾的这种现象有点担心,还特意去问了医生。
医生说,排除身体上病痛之外,这种情况可能是由心理原因产生的,是神经官能症的一种表现,很可能是急性焦虑症。
大概是因为太心疼她,总希望自己能替她承担痛苦,所以时怀瑾在心理上也产生一种虚拟的疼痛。
最后,医生笑着安慰安之:
“放心,这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只要过了这段时间,你不再难受了,他也就没事了。”
“你老公只是太爱你,太疼你了。”
听完,安之忍不住红了眼。
宁歌之前和她说过,宴离生当初就有轻微的产前焦虑,还让她注意时怀瑾,但她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可时怀瑾却抱着她,笑得释然:
“虽然不能承担,但是能陪你一起痛,我心里会好受一些。”
……
自那次之后,时怀瑾的焦虑表现的越来越明显,或者说,是那些一直被他小心翼翼藏着东西压不住了,开始浮出水面。
他晚上除了会被她吵醒之外,甚至还会被噩梦惊醒,但具体梦到了什么,他从来不和安之说。
“你帮了很多忙。”安之捧住时怀瑾的脸,认真道:“你在替我勇敢。”
“瑾宝,我很软弱,会害怕,所以你还要继续替我勇敢。”
盯着安之澄清的眼眸,时怀瑾点头,“嗯。”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俯身,侧脸贴在安之腹部,轻声道:“宝宝乖点,早点出来。”
“妈妈这么好,你不要再闹妈妈了,要爱妈妈,心疼妈妈。”
有人说过,这个月份的宝宝是有感知的,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宝宝都是能感受到,所以这段时间,时怀瑾总是会贴近说上几句话。
大概是因为说得多了,明明宝宝还没出来,时怀瑾却觉得格外亲昵。
仿佛是在真实地和宝宝对话,宝宝偶尔也会用小手小脚回应他。
大概是宝宝听懂了时怀瑾的话,安之觉得痛意渐退。
“瑾宝,你有想过宝宝的小名吗?”
反正也睡不着了,安之干脆找了个话题闲聊了起来。
时怀瑾摇摇头,直起身将安之揽入怀中,“没有,你呢?”
安之也摇头,“我之前想到很多可爱的名字,但都送给呵呵的崽崽们了,现在想不出来了。”
她的声音低低的,还有点惋惜。
时怀瑾:“……”
他失笑,“那就收回一个,给我们的宝宝用?”
安之认真地想了一下时怀瑾的建议,而后摇摇头,“剥夺狗狗的名字,好像不是很好。”
“嗯。”时怀瑾温柔地轻抚着安之的长发,“我们再想想。”
“好。”
安之点头点到一半,而后突然抬起头,看向时怀瑾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瑾宝,我想吃东西了。”
“想吃什么,我去拿。”
安之笑眯了眼,探头奖励地在时怀瑾就唇上啄了一下,启唇吐出了两个字:“花生。”
而后,又加了个字:“炒花生。”
时怀瑾:“……”
他低头看着安之,挑了下眉。
他就知道是这个。
安之和他对视着,眼睛弯弯,“你说的,去拿。”
时怀瑾无奈,松开手,转过身,长臂一伸,在床头柜下的抽屉里摸了摸,摸出一把花生。
安之眼睛一亮,“你都准备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毛病,怀孕后就一直馋花生,各种口味、各种做法的花生。
但最爱的,还是最简单的、香喷喷的炒花生。
时怀瑾没说话,修长的手指夹住一颗胖胖的花生,两指合拢,一掐,壳就裂了。
他低头仔细去了外衣,捏起白白胖胖的花生,喂进安之老早就张开的嘴巴里,“太干了,你只能吃一点。”
安之满足的含着花生,点头,“好。”
时怀瑾继续低头剥。
两小夫妻大晚上的不睡觉,剥了小半盘花生。
花生剥完,时怀瑾转身,朝安之伸出手:“今天的最后一颗。”
安之其实觉得自己还可以吃,但也明白时怀瑾不会让她继续吃的。
于是她鼓了下腮帮子,伸手小心翼翼地从时怀瑾的手心捻过了那颗花生。
突然,正对面的时钟跳动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安之转头看去,椭圆形的艺术挂钟的圆盘中,时钟、分钟和秒钟重合,针端齐齐指向十二。
崭新的一天,正式开始。
对时怀瑾而言,也是他三十二岁的开始。
“瑾宝,生日快乐。”
收回视线,安之往上挪了挪,抱住了时怀瑾的脖子,将自己宝贝似的最后一颗花生喂进了时怀瑾的嘴里,抵着他的额头笑:
“希望我的瑾宝天天开心,永远陪着我。”
看她多任性,连他的生日,她也要许自己的愿望。
“谢谢。”
时怀瑾抬高手,十指插进安之的发间,压着她的头往下,亲昵地贴着她的唇。
舔一下,又马上离开,并没有完全吻上,反反复复。
安之收紧手,扬着嘴角,陪着时怀瑾慢慢玩着,指尖习惯性的拨弄着时怀瑾脑后硬硬的短发。
“瑾宝,我有编一支舞给你做生日礼物的,但是今天可能跳不了了。”
安之结婚后养成了一个习惯,虽然时怀瑾不怎么过生日,但每年的这一天,这个时间点,她都会送他一只舞。
一支只给他看,只属于他的舞蹈。
但她现在挺着个这么大的肚子了,连走路都很辛苦,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时怀瑾低声:“嗯,以后补上。”
说话间,双唇煽动着,贴在一起的唇分分合合,酥酥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