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虽然一直都知道陆星洲不是人,然而柯文浩是真的没想到陆星洲能这么欠打。
一大瓶的西瓜汁，陆星洲自然没喝完，最后索性带回家继续喝。
于沈识秋而言,初中的生活和小学差不多。
唯一有重大改变的，就是喜欢陆星洲的女生比小学多了不少。
以前还是偷偷塞情书,现在都是直接在路上拦人了。
可惜后果都差不多，都是被拒绝的命运。
柯文浩跟在一旁痛心疾首,一大小伙子，还学西子捧心。
差点恶心得陆星洲隔夜饭都吐了出来,抬了膝盖直接给了柯文浩一脚。
“恶不恶心啊你。”
柯文浩撇撇嘴,他双手枕着后脑勺，就那样吊儿郎当走在过道上。
绞尽脑汁都想不出陆星洲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地方比得上自己。
“我学习也不差吧？”
陆星洲敷衍着点头：“是不差，比录取线还整整高了一分呢。”
柯文浩：“……”
他还是不甘心：“我、我其他方面也不错啊。”
陆星洲瞥人一眼：“比如？”
柯文浩冥思苦想半天，最后梗着脖子为自己抱不平。
“至少我人随和宽厚,没你这么事儿逼吧？”
十分钟的路程,柯文浩都在细数自己为数不多的优点，可惜无人在意。
陆星洲低头摆弄手机,快到办公室才收进兜。
因为数学竞赛的事，沈识秋放学时就被老师喊了去，陆星洲没让人跑一趟操场,直接过来这边堵人。
柯文浩就是个顺带的。
所以陆星洲一接到沈识秋,就和柯文浩说拜拜。
“你个见妹忘友的狗东西！”
忿忿不平丢下一句之后，柯文浩还是不甘心，在身后喊了陆星洲一句。
“周末踢球，你去吗？”
陆星洲回头，朝人一抬眼：“不去,周末有事。”
“你有什么事啊你……”
身后柯文浩还在小声嘀咕，一旁跟着的沈识秋却已经猜出陆星洲的行程。
“哥，你周末要去看陆爷爷吗？”
沈识秋上学得早，而且之前还跳过级。
小姑娘个子还没到陆星洲肩头，说话都得仰着头。
陆星洲放慢脚步等人：“嗯。”
沈识秋跃跃欲试：“那能带我一起吗，我好久没见陆爷爷了，我想陆爷爷啦。”
这事要是搁沈明诚肯定一口就回绝了。
沈识秋现在的武术课改在周六，等人上完课都将近中午了，来回折腾一遭不值当，还麻烦。
然而陆星洲不是沈明诚。
少年想都不想就一口应下来。
果不其然一回到家，沈明诚听说女儿也要跟着一起过去，抬手就敲了人一个响壳。
沈明诚斜睨了人一眼：“就知道折腾你哥。”
以前沈明诚还想着，沈识秋长大之后会不会和陆星洲有隔阂。
结果越长个，沈识秋越粘陆星洲，少年走哪她都得跟着一起。
陆星洲也不嫌烦，到哪都跟着小尾巴一起。
沈明诚周六有事，陪不了陆星洲去疗养院。
所以帮两小孩找了司机，
陆星洲先让司机去了武术馆，接上人之后才往省城去。
知道小孙子要来，陆邵峰一早就准备妥当，结果直到下午才看见一对熟悉的人影。
“秋秋也来啦？”
难得见着家里小孩，陆邵峰从昨晚开始就一直笑得合不拢嘴。
沈识秋虽然不擅长和生人沟通，然而陆邵峰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
这关系旁人可比不得。
小姑娘也懂事，就坐一边，陆邵峰问什么她答什么。
陆星洲毕竟还是个男孩子，做不来沈识秋这么事无巨细。
丁点小事陆邵峰都听得津津有味。
“哥哥可厉害啦，上回考试还是班上第二名。”
陆邵峰笑笑，明知故问：“那谁考第一了？”
沈识秋乖乖答话：“是沈识秋，沈识秋考第一了。”
半个多钟头，都是一老一小在说话，结果到头来，却是一直闷葫芦一样的陆星洲先说口渴。
人才刚咳嗽一声，沈识秋立刻转过头望过去。
话也不和陆邵峰说了，就冲着陆星洲看：“哥，你嗓子是不是不舒服了？”
陆星洲：“没事，就是有点渴。”
少年一发话，沈识秋立刻从椅子上跳下。
陆星洲喝不惯医院的水，所以每次沈识秋都会自带水壶过来。
今天是个意外。
天气热，一壶水也不够他们两人分。
沈识秋熟门熟路掩门出去，迈着小短腿往电梯口跑。
屋里陆邵峰瞧见，乐得笑了两声：“你这什么毛病，我这屋里的水喝不得，非得让人绕一圈给你买？”
陆星洲挑眉：“……不是你自己有话想对我说？”
眼色都使了好几回，也就沈识秋一个心大的没看出来。
心思被戳穿，陆邵峰笑着骂了句“小兔崽子”。
到底还是招招手，示意孙子上前。
陆星洲不能喝冷的，沈识秋绕了好大一圈，才终于在楼下超市买到一杯常温的豆奶。
送上楼时陆星洲都准备打道回府了。
沈识秋放轻了脚步朝人走过去，说话都是用的气音：“爷爷睡了吗？”
陆星洲不知道在想什么，有点心不在焉，沈识秋问了两遍才堪堪回过神。
“……睡、睡了。”
爷孙的对话沈识秋听不着，只当陆星洲是没休息好。
“那我们早点回去，哥你早点睡。”
可惜沈识秋的希望终将落空。
夏日的天总是阴晴不定的，刚从电梯出来还是艳阳天，转眼就乌云密布。
豆大般的雨珠止不住敲打着玻璃窗，像是在开一场夏日的狂欢。
下雨天是交通堵塞的高峰期，司机堵在半路来不了，陆星洲没为难自己和沈识秋在门口等。
直接在医院附近找了家饺子馆。
这个点刚好是吃饭的时间点，小小的餐馆都座无虚席。
亏得沈识秋和陆星洲早到片刻，才勉强在窗前找到一张空桌。
上一个客人刚走不久，餐桌还没来得及收拾。
沈识秋抽了纸巾擦拭桌面，给陆星洲腾出一空位。
这种小餐馆的菜单都是直接贴在桌上的，点单往后厨喊一声就行。
“猪肉香菇有香菇，不行。”
“羊肉韭菜有韭菜，不行。”
“玉米猪肉芹菜有芹菜，不行……”
陆星洲坐在对面，听着沈识秋念叨半晌，自己都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当年他也就随口那么一说，谁想到沈识秋一记就是记了五年。
要是知道之后江庭月每一次做炒饭，沈识秋都得追着母亲在后面叮嘱一声“不要葱花不要香菇，哥哥不吃的”。
陆星洲当时肯定不会那么实诚。
将近十来种饺子，最终沈识秋也就看上了旁边的印度薄饼。
薄薄的一层饼上除了一层酱什么都没有，正好避开陆星洲忌口的食物。
小姑娘点完单还邀功似的朝陆星洲一扬笑脸，调侃：“哥，薄饼你吃吗？”
陆星洲面无表情：“不吃。”
沈识秋不知在想什么，乐呵呵笑了半天。
小姑娘在那傻笑，陆星洲也不管，低头摆弄手机时，倏地，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其实说熟悉也谈不上，毕竟陆星洲已经许多年没见到自己的母亲了。
上次在南城不欢而别后，除了逢年过节例行的慰问，母亲很少联系陆星洲。
陆星洲小学还没毕业时父母就正式离婚，陆星洲的抚养权给了父亲。
陆星洲曾经还以为，母亲那么嫌弃孩子麻烦，应该不会再要孩子了。
然而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影子，却是一位臃肿的、腹部隆起的孕妇。
女人右手搭在自己隆起的腹部，正温声和一旁的男人说着话。
陆星洲注意力都在母亲身上，他从未见过母亲那般温柔的模样。
倏地，两道视线在空中相撞。
视线从陆星洲所在的位置一瞥而过时，女人脸上明显掠过几分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