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光十九年,四月初一。
祭月盛典,举国欢庆。
初夏的天气还没开始升温,京城中晨光微凉,空气清冷,喧闹与繁华还未来得及苏醒就被马蹄与鞋底践踏,没入尘埃。
街道看似平整干净,井井有条,但破碎地砖缝中钻出的野草却宣示着从未有人真正关注过他们生活的环境。
只要看上去好,就是好。
因为盛典十年才举行一次,所以这次义光帝与慈曐(xīng)太后难得同时出现,一同前往京城祭月坛,一时之间盛况空前,百姓跪倒绵延数里。
因为要表现朝廷对此次祭月的重视,所以出宫后没有使用马车,而是采用人力轿撵,一步一步走向祭月坛中。
皇帝一座,太后一座,皇后贵妃一座,太子一座,其余皇子、亲王随行骑马。
皇亲们舒坦了,吹着清晨的凉风一路受百姓朝拜,可抬轿的,牵马的,随行摇扇子的都苦不堪言,累得双手双腿都在打颤却不敢抱怨,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强撑体力服侍主子。
突然,太后轿撵旁随行的大太监晃了两下摔倒在地,小太监立刻伸手去扶,然后给太后磕头请罪。
因为队伍很长,所以轿撵没有停顿,径直从太监们身边走过。
太后掀开帘子看了眼大太监,淡淡道:“江公公若是身体不适,便回宫中休息吧。”
她看上去约莫三十岁,保养得当,皮肤像少女一样,一双深陷的眼睛如沼泽般深不可测。
虽然太后这么发话了,但太监们哪敢真回宫里,这么大仪式中他们若是逆队离开,此后必然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消失在人间。
江公公在小太监的搀扶下双膝跪地给太后磕头,尖着嗓子说道:“启禀太后,奴才没事,不需要回宫,惊扰太后真是罪该万死,还请太后赎罪。”因为动作匆忙,他额前碎发从帽子里散落,遮住他双眼中的情绪。
“既然没事就起来吧。”太后看他一眼,放下帘子随轿撵远去。
江公公又跪了会儿才被人扶起,快步跟上太后的轿撵。
身边小太监偷偷瞥一眼江公公漆黑的脸色,顿时噤若寒蝉,默默拉开一长段距离远远坠着。
不过,为什么总觉得江公公变年轻也变好看了?比后宫所有嫔妃加起来都要漂亮……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大不敬,小太监连忙低下头甩自己两个巴掌,调整碎步跟在队伍旁。
江浮月没想到自己一睁眼就跟在庞大的队伍旁,还因为摔跤被太后注意到。不过这次的身份虽然是个太监,但也有不少好处,比如说他的地位接近高层,有更多机会可以完成任务。
若是随机了个普通百姓,别说是拒绝条约了,他连皇宫大门都进不去。
静静跟在队伍旁,他用余光扫视道路边上磕头跪拜的百姓。
和他所想的一样,密集人群中没有一条银蛇存在。
民众浑浑噩噩、面黄肌瘦,打满补丁的衣物和另一侧的奢华马车队伍对比明显,仿佛都不在一个世界。他们麻木磕头,用浑浊的眼睛偷窥皇宫贵族的脚底,眼中露出渴望的光。
他们不尊重朝廷,只是渴望富贵。
走了十多分钟,江浮月发现了一个微小的细节——这些百姓,虽然衣着简朴甚至破烂,但大部分腰间都别着个精致的绫罗袋子,里面鼓鼓囊囊也不知塞着什么。
于是在内心沟通一番后,他把“拿”袋子的艰巨任务交给了零。
零奶声奶气点头,化为黑影钻入人群当中。
祈乐得轻松,经过江浮月的同意后进入公寓,潇洒地躺在沙发上嗑瓜子:“零宝宝真是个万能工具啊~”
纯白斗篷人模人样地葛优躺,用衣角捏一颗瓜子投进斗篷中心的脸中,看上去分外惬意。祈这次没再变孑书禹的样貌,而是之前那位优雅的女吸血鬼。
毕竟,吸血鬼那张脸也是非常惊艳美丽的。
然而势才不管它的脸美不美,扔一个套了袋子的垃圾桶给它,平静道:“别乱吐。”
“嘤嘤~好凶,我好喜欢~”祈丢下瓜子,化身sè • láng贴到势的身上开始大说骚话:“这么看,你也挺帅嘛~快让姐姐疼疼你~”
洁癖·隐性社交恐惧症患者·势,当场裂开,抄起扫把和斗篷作战。只不过祈没签合同,不属于公寓范畴,所以他在对方面前又变成了可怜的娃儿,被斗篷耍得团团转。
为势哀悼一秒,江浮月突然听到零糯叽叽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拿到啦!”语毕,他感到怀中一沉,小小黑影抱着袋子一同坐进他怀里。
“辛苦了。”江浮月拍了拍胸口,状似整理衣衫,实则抚摸零的脑袋给予奖励,并且把袋子丢进公寓让闹成一团的两位boss研究其中物品。
正事来了,祈便收起嬉笑神情,催促势打开袋子。
势喘了两口气,小心翼翼地把袋子口上扎紧的绳子解开,将其中细碎的东西铺在桌面。
“这是什么?”祈用斗篷角捏起一颗类似八角的果子,递到势面前道:“你闻闻?”
刺激性的气味钻入鼻腔,势厌恶地推开:“你自己怎么不闻?唔,好臭。”
祈顿时换上委屈神色:“人家没有实体,没有嗅觉和味觉啦~势宝贝就帮我一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