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暗了下来。
马车顺着深巷而去,环佩声似也远了。
宋缺指节轻叩着刀峰,寒目微闭,高冠之上一缕发丝吹落在冷刻的侧脸上,凭添几分疏狂之色。
对面着粉衣的公主也很安静。
她支着手趴在桌上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突然想起了私下里宫廷中关于宋缺的传言来。
旧时王谢的风流仪态与世家贵族的高沉疏狂,便是那位名传天下的天刀啊。
吴裙眼中已带了丝笑意,月牙儿似的眼睛弯弯的,明明这天才刚暗,星子却似已经出来了。
她笑时,别人也总会跟着一起笑的。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岸边流水潺潺却不知已是走到了何地。
策衣风流的年轻阀主指尖微顿。
卷帘香珠被夜风吹地作响,那驾车之人已是不见了。
宋缺转头看了一眼那天真动人的小公主,倏忽隐于车下。
脚步声慢慢逼近。
吴裙微微眨着眼,眸光黯淡。
边不负心中有些兴奋。
这车中坐的是大隋最尊贵的九公主,只要带回魔门便是头等大功。隋帝多年来一直削弱魔门在暗中的势力,如今只要有了这位小公主,只怕那位向来眼高于顶的师姐祝玉妍也得来讨好他。
他已走到了车边,那双阴郁惨白的手慢慢揭开香帘。
那穿着粉桃衫儿的小公主瑟瑟地坐在角落里。
月光照着露出的半面侧颜,如雪如玉。
脖颈上细嫩的肌肤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看看是不是会真的留下滟滟的印子来。
边不负眸色愈深。
明明师姐亦是世间绝色,可遇见她时,心中多是权/欲交替。未曾有如此直白冲动。
他指尖微动,便见那瑟瑟蜷缩在一旁的小公主慢慢抬起头来。
她眼中湿湿的,像是初生的雪鹿儿一般,就那样软软的看着他。
那位手下shā • rén无数的魔门高手心中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
“公主别怕。”
他出声安慰道。
“你父王将你托付于我,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语气温柔,夜里听着却瘆人。
吴裙长睫轻轻颤动间那清透珠泪便已自睫上滑落。她没有再看那个黑袍束带的男人。
只是伸出手指来在桌上轻轻写道:
‘你要干什么?’
这话中虽有警惕却显得语气天真。
那指节如玉脂一般,在车内明珠幽光之下更加莹莹动人。
倒也真是不识忧愁的帝女。
边不负喉结微微滚动,见那粉衣公主始终侧着半边面容,不由笑道:“边某目的很简单,只要你父亲答应将你嫁给我,我便放了你。”
他了了几语,野心毕现。竟是同时打着魔门与隋宫的主意。
吴裙敛目抱紧膝盖,乌发桃髻儿引人摧折。
边不负已不再多言。
或许他的眼中已预见了日后掌权之态。
可当他的手刚碰到那娇贵的公主时却突然顿住了。
横横刀气自车下翻滚而来。
如龙潜渊,此刻更是纵狂肆意。
边不负亦是身经百战的高手,当杀意袭来时便立刻放下了手中美人疾退而去。
魔门身法诡异,遇敌即使不战亦多可逃脱。
可惜他遇见的却是宋缺。
天刀之下,斩尽生死的宋缺。
那策衣斜冠的俊朗青年顷刻间便已出了三十一刀。
刀刀连环交纵,直击命脉。
边不负面上已有颓色。
他虽位列魔门高手之中,武功却差宋缺甚远,被那天刀寒光所迫,心中早是萌生退意。
夜风拂动青草,凝露自树梢滴下。
荒野之中静静地,宋缺慢慢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