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将亮。
昨夜不知何时竟下起了雨,今晨起来窗外还是雾气胧胧。
吴裙支着手看着外间细雨缠绵。
华山之上风景与隋宫大不相同,个繁荣到了极致,个却清冷到了极致。
她身上还穿着那日蓝白的清鹤道袍,远远望着倒也像是道门仙姑。
宁道奇那日话语已尽后便不再多言。
他虽提醒她小心楼鹤,却从不限制二人交往,每日只是静静地坐在屋顶上打坐。
像他这般境界,寻求的不过是个突破。若是过不了那关,前尘种种都是扬沙幻露。
吴裙静静地看着清鹤自谷中飞起,又突然俯冲而下,吓得枝头麻雀簌簌飞走。
那细雨打湿山上落红,埋在泥土中。
这世间切都很静,仿佛是种玄妙的道境。
吴裙微微闭上眼,似也随着那白鹤腾于云间,衣袖扬扬落入溪谷之中。
那种感觉很舒服。
许久,面如桃靥的美人轻轻弯了弯唇角。
“公主很有天分。”
宁道奇眼中带了丝笑意。
吴裙长睫颤了颤,终于睁开眼来:
“这便是宁道长的道?”
她眼中直白,即使不语也能让人明白。
宁道奇缓缓摇了摇头:“这是楼道友的道。”
他语气淡淡看向远处。
吴裙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却见云雾细雨之中,人持红梅古伞缓缓而至。
鹤冠白羽,眉目舒然。
他走的很慢,蓝白道袍似隐了层清寒之意,远远望着高不可攀。
吴裙微微弯了弯唇角,眼眸也似月牙儿般。
宁道奇叹了口气已收回目光来。
“你来了。”
那小公主趴在窗柩上字句道。
羽冠仙人目光微微柔和了些:
“喜欢吗?”
吴裙轻轻点了点头,面上也带了丝笑意。
楼鹤伸手揉了揉那柔软的发髻,温和道:
“我今日要下山去,阿裙可要起?”
雨丝顺着古伞滑落于窗柩之上。
嘀嗒嘀嗒的响着。
吴裙微微有些犹豫,转头望向屋顶上闭目养神的宁道奇。
那目光才急切。
宁道奇叹了口气终于睁开眼来。
他并未看向目光惹人怜爱的小公主。
楼鹤眉目舒然,静静地由他看着。
这是种很坦荡温和的姿态。
宁道奇知道他是不屑于说谎的。
他或许无情或许残忍,却从不说谎。
这时间很长。
久道吴裙有些失望的垂下眼来。
却听那宁道奇淡淡道:
“去吧。”
那老道士说完便又闭上了眼。
小公主眸光陡然亮了亮,唇角笑意竟让沉沉天色也生了清光。
楼鹤笑着将伞递给她。
直到两人背影消失不见,宁道奇才睁开眼来。
道意凝境。
倒是好大手笔。
楼鹤本就有旧疾在身,如今这般却是不知究竟想要干什么。
只为个炉/鼎魔胎,却是不必如此。
细雨泠泠,个穿着蓝白道袍的清俊道士牵着个小姑娘缓缓离去。
以楼鹤的武功本就是不需要伞的,两人已行走多时那道袍之上依旧滴水未沾。
那伞自然是带给小姑娘的。
吴裙撑着梅伞看了眼两人指尖握着的地方,微微弯了弯唇角。
出了道场便是山门。
华山高险,这种雨天自是不能步行。
万丈峭壁之下,白鹤清鸣了声,忽然疾冲而上。
它白羽上沾了些水珠,到了璧上时微微抖了抖翅膀,显得精神极了。
楼鹤安抚了白鹤,温和问:
“害怕吗?”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吴裙轻轻摇了摇头。
“不怕。”
她在那人手中认真写道。
楼鹤点了点头。
听得声轻笑,那白鹤便已冲天而起。
它看着温顺,飞起来却迅猛。
迎着风雨没入重重青山之中。
许是飞的太快了。
那雨丝逆着风向落在脸上竟有些疼痛。
吴裙微微蹙眉,便已被人揽入怀中。
“这样可有好些?”
耳边传来道清隽温和的声音。
小公主轻轻在那怀中蹭了蹭,微闭上了眼。
楼鹤的怀抱很冷,并不若那目光温暖。
反倒如这细雨天气般冰凉。
白鹤飞的很快,不会儿便到了山下。
他们来的尚早。
路边酒肆的老板娘刚蒸了笼包子出来,便见白鹤从天二降。时间便想到华山云境之上隐居的仙人来,连忙俯身祈愿。
吴裙弯了弯眸子,看向楼鹤。
见他点头才伸手拿过笼上新鲜包子来。
两人背影已渐渐消失,老板娘才回过神来。
却见那包子盖上多了锭银子。
这银子别说上买包子,就是买下这半个酒肆亦不夸张。
老板娘拍了拍脸,方觉刚才不是幻觉。连忙又对着仙人还了愿。
吴裙手中拿着热腾腾的包子,边走边咬上口。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目光。
她本就长的玲珑剔透,雪白的面上眸若月牙儿般,笑起来好看的很。连卖糖葫芦的摊贩忍不住也塞了根新做的给她。
“小道姑要去哪?”
他笑问。
吴裙眨了眨眼看向身旁鹤冠白羽的修士。
“我们去城里买些东西。”
楼鹤掏了锭银子给小贩,小贩正准备推拒,可看到小姑娘冲他眨了眨眼,便也笑着收下了:“二位若要去城里,倒是不能错过件大事。”
他收了银子,便也讲了些有趣的事。
而这江湖中近来人人都在议论的事,便是被称为天下第刀的霸刀岳山要与人与烟波湖上决战。
烟波湖就在距此不远的地方。
楼鹤微微挑眉看向跃跃欲试的小姑娘,轻叹了口气:
“多谢老板。”
他目光纵容,显然已是答应了。
吴裙弯了弯眸子。
她笑起来真是好看,小贩愣了下,却见两人已走远了。
烟波湖上细雨蒙蒙。
连刀光也于大开大合间卷起几番春水。
吴裙静静地趴在窗上看着。
这里向来是赏雨的好地方,座千金,不少人便是买也买不到的。
那水面之上已分不清人影,楼鹤却不紧不慢地坐在堂前饮茶。
倒似那小道姑更像个江湖中人。
她看的认真,连眼睛也舍不得眨,对那些飞檐走壁的花样实在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