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皇叔的掌心绿茶(重生)");
陆无昭觉得最近沈芜不太对劲。
从前她找到个由头就要粘着自己,
他去读书她要跟着,他去跟沈将军学习武艺她要看着,就连进宫,
她也要坐在马车里等着他出来。
陆无昭一次一次地妥协,直到最后,
不忍心她自己孤孤单单地等在城门口,怕她被人欺负,
更怕她会乱跑出事,
进了宫都带着这么个小尾巴。
皇兄调侃他这是把人家大将军的宝贝疙瘩给拐出来了,
就这么喜欢吗?
陆无昭没有反驳,他目光投向不远处,被宫女带着玩的小女孩身上,眼里不自觉流露出纵容和柔软。
大将军的宝贝疙瘩吗……
皇帝瞧在眼里,笑了,“阿昭,
喜欢她的话,
不如兄长为你们赐婚?”
他是个明智且宽容的皇帝,或许是他们年龄相差有些大,
他看着陆无昭时,
看着这个比自己的大儿子大不了多少岁的少年,总是不自觉地产生些类似父爱的情感。
这是个可怜的孩子。
皇帝不会对自己的幼弟有太多警惕,他用人不疑,对大将军府也抱有百分之百的信任,
对于这桩婚约,
他没什么顾虑。
沈琮志是个靠得住的人,这或许是一桩美事。
可是陆无昭却摇摇头。
“皇兄,臣弟才十四岁。”少年板着脸道。
他十四岁,
他能对一个只有六岁的女孩子有什么想法?他又不是畜生。
皇帝看着弟弟一脸“你在开玩笑吗”的认真表情,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无语地摆手,“随意吧。”
他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他自己和皇后也是从青梅竹马,到伉俪情深,他自己也是这么大的年纪时意识到自己想要照顾皇后一辈子的,这个小屁孩懂什么?
看来是人养在将军府,养在沈琮志那个糙汉子手下给养傻了,都十四了还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罢了,总有自己的福气,他早晚都会懂的。
哼,到时候总有求他下旨赐婚的那一天。
皇帝很快便把这件事忘到脑后,但陆无昭一向思虑很深,他从小就是看一步想十步的性子。
从前没人提过这件事,他便也没往那边想。但今日……
他虽然第一反应认为皇帝的提议很不可思议,但有些事一但往心里去,一旦某些事情开始有了思考的苗头,就不再受控,事情的发展也朝着一个全新的方向飞奔而去。
回去的路上,陆无昭盯着女孩头上的小啾啾看了半晌。
慢慢地,视线下移,把目光放在女孩那张稚嫩的脸颊上。
还是太小了。
他在想什么?
他是个畜牲。
赐婚,成婚吗……
他懂得成婚的意思,那意味着他们以后都会一直在一起。
他要一生爱护她,照顾她,陪她长大,变老。
陆无昭从心底升腾出一股无法言喻的奇异的感觉。
他还分不太清亲情与爱情的区别,沈芜就更不懂了,她还那么小。
不过没关系,时间还早,来日方长,总有能想明白的一天。
等他懂了,再慢慢教她。
对于沈芜的事,他向来耐心很好。
“哥哥,你看着我做什么呀?”
女孩托着腮,无辜清澈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无昭瞧。
陆无昭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饿了吗?”
“嗯,一点点。”
“带你去吃东西。”
陆无昭吩咐车夫调转方向,朝着尽欢楼而去。
沈芜拍手叫好,“哥哥真好!最喜欢哥哥了!”
最喜欢吗……
少年抿着唇,故作深沉地“嗯”了声。
而后偏过头,若无其事地掀开轿帘,往外看。
他依旧从容淡然,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毫无聚点。
窗外的阳光有一束落在他的侧脸上,照亮了微红的耳廓。
……
沈芜从四岁到九岁,她的成长脚步总是和少年交织在一起。
没有跌跌撞撞的时候,无论她走得多慢,走在她前面的少年都会停下来等她。
这就导致她一直到了九岁这年,都被陆无昭保护得很好。
娇气又热烈的女孩子总是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人都是喜欢美好而明亮的事物,她的身边开始有了形形sè • sè的人,但最亲密的,始终都是陆无昭。
这个世界上也充斥着许多恶意,不过没关系,那些全都被站在她前面的陆无昭尽数挡下。
留给沈芜的,只有对世界的期待,还有单纯、善良。
沈芜还是喜欢偶尔跑到陆无昭的房间来蹭床,但从几年前开始,陆无昭便不再愿意与她同榻。
最初沈芜闹过别扭,尤其到了冬天,她一个人睡会冷,每每这时,陆无昭怎么都不惯着她,会冷淡地告诉她,嫌冷就回房睡。
沈芜自然不愿意,她来就是想多看两眼漂亮哥哥,走是不可能走的。
于是陆无昭把床让了出来,自己宿在对面的暖阁上。
深夜,陆无昭听着房间里那道轻柔而平缓的呼吸声,心里说不出的平静。
从皇帝第一回说出要给他赐婚的话开始,他发现自己就不再能和沈芜同榻而眠了。倒不是有什么龌龊的心思,实在是……他后知后觉,他们并不是亲兄妹。
自己一天一天长大,但她还很小,他们之间该有些分寸,有些恰当的距离,不应该这般亲密。
他今年十六,已经对未来的许多事都有了规划。
在那些计划里,他将沈芜放在了最先考虑的位置,他想,自己大概还要照顾她一生一世,他该为未来打算一二。
陆无昭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过了很久才睡着。
才没睡着多久,天就亮了,沈芜突然就醒了。
她睁着眼睛,呆呆看着天花板,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耳朵边湿乎乎的,寝衣的领子上也湿乎乎的,还有……
她扭过头,看向枕头。
这个枕头是陆无昭的,自从有一回她嫌抱着枕头跑来跑去很麻烦,陆无昭就分了一个自己的枕头给她。
现在这个枕头上,深色的一大片,是她的口水。
口水如滔滔江水,将枕头淹没。
沈芜:“……”
她双目发怔,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和下巴。
又低头看了看被她祸害得一塌糊涂的床榻。
嘴轻轻扁起,自顾自地委屈了起来。
她没有把陆无昭吵醒,自己低落了一会,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她给自己穿好鞋子,穿好衣裳,又抱起那个脏枕头。
垂眸看了一眼那滩印记,懊恼不已。
昨晚梦了一整晚好吃的——
烧鸭,烧鹅,酱香鸡,清蒸鱼,红烧肉,卤猪蹄……
咕咚,她咽了咽口水。
……
沈芜抱着枕头跑了。
陆无昭醒来时,就发现屋里进了贼。
他的床榻只剩下了床板。
褥子,被子,枕头,全没了。
干干净净,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