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休原那条腿彻底好后,简直就像刚会走路的孩子似的到处乱跑。
他看上去是特开心,他爸顾海枫看上去就不太好了。
顾海枫当天还单独跟他谈了个通宵,厉声问他宗俨有没有强迫他。
林休原小脸一正,大声说没有,虽然特别意外宗俨会这样突然摊牌,但还是理直气壮。
顾海枫被他那小样气得不行,起身在室内来回渡步,手几次指着他,抖来抖去却又放下,说不出话来。
林休原知道他一时半会肯定接受不了,接受不了是正常的,他说:“爸,你要把我腿打断吗?”
“小心我把你腿打断”是顾海枫对他的口头禅。
顾海枫脸黑得不行,甩门走了。
听刘伯说,当夜就去了公司,几天没回来。
起初,林休原以为这是来自长辈强烈反对、拆鸳鸯的预警,他做好了准备,毕竟这种事接受起来需要时间,哪怕一辈子不接受的父母也大有人在,他只需要做好身为儿子该做的事就行。
可不到半个月后,憔悴的老父亲突然打来电话,说是在外面订了一桌他爱吃的菜,让他滚过来。
那天宗俨有事外出不在,林休原就一个人去了。
到了会所,才发现人不止顾海枫一个,宗俨也在。
他隐隐明白了什么。
那顿饭吃了很久。
顾海枫哭了,他说了很多话,骂他不孝,又骂他好大的本事,让以前见一面都难的宗俨频频吃他闭门羹,他喝醉了,最后说:“你真是给我长脸啊!”
林休原低头吃菜,全程不反驳。
中途他上了个洗手间,即将进去时,里面传来顾海枫醉醺醺的声音:“宗俨啊,你现在确实是放下所有身段了,可我也是男人,遇到个喜欢的人,热恋期舍弃一些东西不算什么,但你能一辈子不欺负我儿子吗?等你不喜欢了,想走就走,我那儿子那蠢货就是个遇强则弱的,没出息极了!你要是欺负他,他敢跟你对抗吗?你……你让我怎么放心呢?”
男人说:“我也不放心。”
“什么?”
“我最近在想办法,万一生了病,除了药物和仪表控制,还有什么方法能让他不被影响不被吓到,可到现在,都没有万无一失的答案……”
“那你还……”
“但我不能放手,这是绝对的。”
“……”
林休原站在门口没进去。
很久后,他听到顾海枫咬牙说:“混蛋!”
“是。”
“不许对我儿子混蛋!”
“……嗯。”
林休原抿嘴笑了。
……
这年秋天过到一半的时候,林休原跟宗俨在国外领了证。
出国前,他跟宗俨去了趟玫瑰水湾14号。
林休原知道宗俨恢复了幼年记忆,怕他情绪会有波动,一直紧紧牵着他的手。
没多久,他发现自己好像想多了,男人情绪全程处于平稳状态,就连收拾到仓库里遗留的二十多年前相关物品时,表情都没怎么变过。
因为超度卡的原因,林休原看到了一直跟在宗俨身边的妈妈和爷爷。
妈妈一直在流泪说对不起,爷爷来回念着我没有shā • rén。
他看向宗俨。
宗俨从灰扑扑的柜子里找出了一个相框。
那个相框是他十岁时在一圈大人的帮助下手工做出来的,当时还设想过在里面放全家福。
林休原看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相框,突然蹲下去,说:“妈妈恢复神志的时候,很后悔。”
宗俨怔怔望着他。
林休原说:“我那时候做梦,妈妈一直跟你说对不起。”
几秒后,相框落在地上,林休原突然被宗俨动作凶悍地抱起来,勒得紧紧的。
林休原轻声安抚他:“如果不是遇到坏人,一切都不会发生,跟爷爷无关,跟爷爷的病也没有关系,所以你的病也根本没有那么可怕。”
半晌后,胸膛前有些湿热。
林休原看着两个黑影摸过来的动作,一愣,也伸手摸着他的头说:“不哭了。”
男人肩膀剧烈抖了起来,双手紧掐着他腰,几乎要将他嵌进肉里。
他们久久维持这个抱在一起的姿势。
如外面一棵树分出的两根枝,始终不能分离。
离开玫瑰水湾14号时,林休原把那张超度卡用了出去。
后视镜里,两个黑影停下脚步,摆了下手,渐渐消失了。
……
婚后前几年,林休原跟着宗俨频繁在国内外两头跑,等后来宗俨把主要业务迁回国内才好了些。
他们新房离顾家老宅也不远,林休原回去很方便,经常跟宗俨带着猪猪过去看看。
他和宗俨在一起的事对外基本没隐瞒,一开始虽然算是商圈内轰炸式新闻,但当事人过于坦荡,倒也没啥说头,很快,大家也都适应了。
另一头,顾曹两家的婚约虽然废了,但也都各自过着各自的日子,据说曹家新女婿还是个很有前途的年轻医生,曹家还算满意。
顾海枫也登门道歉数次,虽然外面吃瓜群众不知道是否和解了,但两家倒也没出现过一次撕逼戏码,偶尔还有合作项目。
关于宗俨的病,林休原咨询过不少医生,平时也会注意观察他的情绪。
他其实做好对方一个时间段可能病发的准备,家里车上到处都放着药以便随时能找到。
可一晃几年过去,宗俨也没失控过一次。
比起精神方面的病情,宗俨倒更像是得了某种肌肤饥渴症,恨不得分分钟和他黏在一起,有时候林休原都佩服他的精力。
结婚第七周年的时候,林休原年岁快三十,宗俨快四十。
晚上战事很是吃紧。
林休原骨头都要被折腾散了,最后像个面饼瘫在床上,挑着眼皮看亲过来的男人,摸摸他汗津津的眉间,下意识说了句老当益壮。
没想到会点了炸药包,本来都打算陪着他休息的宗俨开始发疯,几乎弄了个通宵,非说他嫌自己老了。不管林休原怎么解释都不听,闷声说:“就是嫌我老了。”
林休原有气无力:“四十岁哪里老了?”
男人蹙眉俯身,从他白净脚尖开始咬,晦暗的眼神变得狂热。
林休原浑身血液一下变得滚烫,受不了,咬住自己的手,一边忍一边说他变态。
男人过来把他手拿走,碾上唇,掠夺他所有说话的机会:“不是变态。”
林休原:“就是。”
宗俨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间又俯身下去。
“这样才是。”暗哑嗓音带着某种模糊声。
“你……”林休原张了张嘴巴,很快想说的话就不受自己控制了。
一室缱绻,直至窗外露出鱼肚白。
次日,林休原被迫在家里躺了一天。
宗俨抱他起来时,他还生气说:“你才不老,二十岁的小伙子都比不过你。”
男人抱着他亲,哄着说以后不这样了。
床上的话根本不能信。
林休原故意刁难他:“那你明天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