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六年,
十一月初二,太仓州衙署
清晨,木牢里时断时续的讨饶声和鞭笞声已经延续了整整一个晚上。
闽浙总督梁鼐走进后衙时正看到站在牢门口翻看口供的苏州织造李煦。
“李大人,”梁鼐走上前,冲李煦拱了拱手,“那几个管事招的怎么样了?”
“已经吐得差不多了,”李煦将口供递给梁鼐,两手束于袖中道,“是一个叫武拜的包衣佐领替上头的人来往于京城和苏浙,带着大量银票从中钻营。这帮地方小官不仅贪恋钱财,更摄于武拜背后的势力,不得不听命行事。”
“真是胆大包天,”梁鼐将口供翻了一遍,沉下嗓音道,“扶持叛贼就等同于谋反,若上面追究下来,就是诛九族的大罪!这一下,还不知要牵连多少人呢。”
李煦捋了捋胡须,缓缓地叹了口气,“这些人也都是存了侥幸心理,本来咱们江南一带就少战事,多少兵器都在库里存着生锈呢。地方上也甚少清点计算,若真有追查的只说损毁了一部分也就是了,有谁会多加追究呢?更何况,那个武拜是代人办事,地方上这些芝麻绿豆的小官哪个敢抗命啊?就算有哪个被上级发现了,只怕通晓了缘由后,也会帮着隐瞒下来。”
“李大人说得有理啊,”梁鼐与李煦并肩走下台阶,“这次咱们倒是托了这位雍亲王的福,省了不少功夫。老夫一早就听说,雍亲王办事一贯杀伐果决、干净利落,如今一看,倒还真是名不虚传呢。”
李煦闻言,半白的胡须微微耸动了几下,默默地点了点头。
长街集市
“伙计,来两碗白汤焖肉面,一屉蟹黄汤包,再加四碟小菜!”
“好嘞,客官稍等,”伙计一甩白巾,将两人让到门后的一张长桌。
苏伟撸起袖子,瞪圆了一双眼睛,四处瞅,四处看。
跟某个胆大包天的公公一起乔装出来的四阿哥很是无奈地笑着道,“院子里给你安排了三位大师傅你不用,非要出来吃这种小店,能有多好的味道?你要喜欢苏帮菜,回头咱们在府里雇两个苏浙菜的师傅就是了。”
“雇来的师傅就没这种味道了,”苏伟捡起醋瓶子闻了闻,“府里的师傅做饭都精挑细选的,一块豆腐都能雕出花来,美味是美味,但太缺烟火气儿了。吃得时间长了,容易忘了自己是谁。咱们现在坐的地方,才是真真儿的民以食为天的地方,去了那些精雕细琢,剩下的才是最朴实、最原始的味道。”
“贪吃就是贪吃,爷陪你出来,倒听了你一番大道理,”四阿哥弯起嘴角抿了口茶,入口青涩,比不得进贡的洞庭碧螺春,倒也还别有一番风味儿。
“菜来了,客官慢用,”伙计端了个大托盘来,两碗满登登的白汤面,一屉热气腾腾的蟹黄包,味道飘近鼻端,立时让人食指大动。
“开吃,开吃,”苏伟捞起勺子先给四阿哥盛了一只包子,又给自己捡了一只,没来得及吹上两下,就急不可耐地张嘴去咬。
“你小心些,别烫——”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