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八年
十一月二十五,雍亲王府
傍晚,原本安静的东小院突然忙碌了起来。
茶房里热气熏天,一边用大锅烧着热水,一边煮着暖胃的鸡汤和解酒茶。
库魁捧着那只他专用的巨大木桶,蹲在茶房外头显得十分可怜。
更可怜的是被迫留在内厅等候传唤的张保和张起麟,面对卧房门帘上投出的两道张牙舞爪的人影,恨不得把脑袋插/进花瓶里。
而此时,已然分不清敌我的醉猫苏大公公,在几次逃跑被捕后,成功被四爷武力制服,按在了软榻上。
“来人啊,救命啊,非礼啊!”
卧房里一阵杀猪似的嚎叫,两位张公公都掩面而立,尴尬地无所遁形。
一炷香后,门帘猛地掀开,卷成一团的锦缎长袍,纯白里衣,连带着还没穿上几天的黑色云纹短靴被一股脑地扔了出来。
“拿去烧了!”
“是!”
二张公公几乎同时扑过去,张保手快把几件衣服都揽在了怀里,张起麟慢上一步,但好歹也捡了只靴子。
有了由头,两人片刻都不想多留,快速退出屋门,正赶上一路苦着脸,举着水桶而来的库魁,顿时心有戚戚焉。
卧房内,被扒了个精光的苏公公,倒在榻子上,两眼泪汪汪地咬着毯子边儿,自娱自乐地扮演着被夺去清白的失足少女。
四阿哥绕着屋子来回走了两圈,闻着那人身上还未散去的胭脂香气,头顶都要冒烟了。
“主子,”好巧不巧,在四阿哥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时,库魁到了,颤着声立在帘子外头,“奴才提热水来了。”
四阿哥堪堪咽下一口闷气,瞪了一眼榻子上毫无自觉的某人一眼,沙哑着嗓子道,“进来吧!”
“是,”库魁低垂着头,一路绕到屏风后头,把热水添进浴桶里,“主子,温度刚好,可以沐浴了。”
“恩,你出去吧,”四阿哥慢慢撸起一只袖子,凝视着软榻的双眼泛起了寒光。
库魁压根不敢抬头,提着木桶,飞速消失在门外。
还倒在毯子里的苏伟乐呵呵地一摆手,细着嗓子道,“大爷,别走那么快嘛,下次再来啊!”
火盆中的木炭“啪”地爆出个小巧的火花,四阿哥的头上则是岩浆涌动,远远看去,都能看到隐隐冒出的红光!
“啊——”
天旋地转,随之眼前一花,自己就到了水里,酒醉的苏公公一时半刻还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只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四阿哥捞出湿淋淋的布巾,拽起苏伟的一条胳膊就开始擦,结果没控制好力道,两下过去,白嫩的胳膊上就出现了一条红印。
苏大公公立刻大呼小叫了起来,含着两包眼泪,指着自己的胳膊,直斥四阿哥的暴行。
四阿哥也是一愣,看着那条红印,忍不住伸手去揉了揉,心头的怒火顿时被一阵疼惜压去了大半。
天色已晚,各房都亮起了烛火。
一直吵吵闹闹的东小院逐渐安静了下来,灯火闪烁中,屏风后头一阵悉悉索索,藏青色的长袍搭在了衣架上,还冒着热气的木桶中,迈进了另一个人。
苏伟垂着脑袋,戳着水泡,嘴里嘟嘟囔囔。
四阿哥坐下后,把人搂到怀里,捏着下巴,看着那一双带了红血丝的眼睛,口气不自觉地放软,“怎么样?清醒了没有啊?”
苏伟眨巴眨巴眼睛,小小声地嘟囔着,“他们拿了我两千两银票呢,也不知道还礼,就那么干脆地拿走了,一点规矩都不懂……”
四阿哥咬牙,搭在浴桶边缘的手都不自觉地往里抠了抠,心里还泛着气,牙根痒痒地问道,“你那么心疼银子,怎么还舍得给人赎身呢?”
“唉,你不懂……”苏大公公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话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醉意,“其实,你并不了解真正的我,人家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哦?是吗?”四阿哥气极反笑,搭在桶边的手慢慢落进了水里……
“你干什么?!”苏大公公瞪大了眼睛!
“让爷看看,你怎么怜香惜玉的啊?”
翌日,清早
书瑾拿了一封请帖,进了福晋的卧房。
诗珑正在为福晋梳妆,见到书瑾进入,颇不耐地翻了个白眼。
书瑾没有理会她,向福晋福了福身道,“主子,门房送来了请帖,是八福晋下的。”
“哦?”
福晋略感差异,接过请帖一看,八福晋要在八爷府的花园举办赏梅宴,几乎遍请京城内的宗亲贵妇。
“这倒是件奇事,”福晋敛起眉心,“自打嘉怡做了侧福晋,八福晋都很少到人前了。这怎么突然大张旗鼓地办起宴会来了?竟还把请帖送到咱们府上来了?”
书瑾试探上前,小心建议道,“福晋,八爷府的事不能小觑,您要不要问问王爷?”
福晋看了书瑾一眼,将请帖慢慢放到梳妆台上,“这个时辰王爷应该去上朝了,你去东小院知会一声,等王爷回来了,就说我有事求见。”
“是,”书瑾行了礼,领命而去。
剩下诗珑狠狠地剜了书瑾的背影一眼,转过头对福晋道,“福晋,你没发现这个书瑾,一点儿不懂规矩,总是处处显着她的聪明。而且,还一心攀着前院,没事儿总想往前院凑!现在是还没有她出头的机会,这要真让她在王爷面前露个脸,她心里还能有您这个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