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年
十一月二十四,畅春园
漆黑空旷的大殿内,半轮银月透过殿门,映在冰冷的地砖上。
四阿哥身陷在一片黑暗中,凝视着那双异常浑浊却映着点点寒光的眼睛。
“皇阿玛,想让儿臣杀谁?”
“苏培盛,”康熙爷微微扬起头,“你身边的那个太监!”
空气中,一根紧绷的弓弦应声而断!
“带着他的人头来见朕!朕即刻下诏,你明日就是大清朝名正言顺的储君了!”
天坛斋所
“顾问行?”
苏伟微微皱眉,“王爷刚回畅春园,他来天坛干什么?”
“不知道干什么,但肯定来者不善!”张保一脸紧张,“他带了不少人,架势很大,又指名要见你!”
“不会是王爷那边真出什么事儿了吧?”张起麟也开始担心了,“但这也太快了!”
“不行,我出去看看!”
“苏公公!”
张保想拦,却没能拦住。苏伟钻了个空,跑出了门。
“你们要干什么!”
也是凑巧,苏伟这边刚出了屋子,那边院门就被人踹开了!守门的侍卫被制服,跪在地上,脖子上架了长刀!
苏伟停下了脚步,站在院子中央,看着顾问行带着两个小太监,慢腾腾地走了进来。
此时,巴彦也带着其他侍卫跑了出来,护在苏伟身前。
“顾总管,”苏伟推开巴彦的手臂,走到人前,“您这明刀明枪的阵仗闯天坛怕是不妥吧?万一惊扰了天上的神仙,岂不要惹出大祸了?”
顾问行嘴角一勾,轻笑着道,“奉旨而来,不得已为之,想是上天也不会怪罪的。”
“奉旨?”
“是啊,”顾问行长袖一摆,指着屋内道,“苏公公,请吧。”
畅春园,九经三事殿
“为什么?”
四阿哥仍是死死盯着黑暗中康熙爷的眼睛,问出这一句话,都好似耗尽了他全身的力量。
耳边巨大的轰鸣声,伴着数不清的呓语,就像某个晚上被他遗忘的噩梦,在这漆黑一片的空旷大殿上,又一次将他生生拖向了地狱!
“为什么?皇阿玛,苏培盛他只是个--”
“只是个奴才?”康熙爷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四阿哥的话。
“一个能影响主子情绪,能改变主子性情的奴才?一个能让你从此不近女色,痴恋成狂的奴才?”
四阿哥愣在了原地,康熙爷猛地伸出一只手,狠狠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可知道,朕有多少次可以直接下旨赐死?之所以一次次放过,就是不想见你再步你二哥的后尘!”
“你若只是钟意他,想他在身边伺候着,朕就依你了也无妨。可是,胤禛,你太放肆了……”
四阿哥脚步踉跄,双目圆睁,他想起了西花园的大火,想起了通州的刺杀,想起了从前的种种……
“一个帝王,”康熙爷死死捏住了四阿哥的手臂,不许他后退一步,“你的一切都只能奉献给江山社稷,它们不属于你自己,更不能属于别人!既然这段孽缘你自己断不了,今天朕就来帮你断!”
天坛斋所
“苏公公,不能进去!”
张保抢上一步,站出来道,“顾总管,王爷不在,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不敢擅接圣旨!”
顾问行笑脸一收,转眼间就冷漠了下来,“咱家是按照万岁爷的旨意办事,没人有置喙的余地!就是王爷在,今天也是一样的。”
话说到此,顾问行是冲着谁来的,巴彦等人也明白了。
侍卫们看着巴彦的手势,暗地里都慢慢摸上了刀柄。
“咱家劝你们,还是不要闹出太大动静的好,”顾问行一双老狐狸似的眼睛,轻飘飘地落到一众侍卫身上。
院门外突然一阵兵甲碰撞声,一队装备精良的护卫冲进了院门,将雍亲王府的人团团围住。
箭矢搭弓,银刀出鞘。
顾问行的眼珠又转回到了苏培盛身上,“苏公公,您可要三思,这见血还是不见血,一条命还是多条命,咱家可都是能交差的。”
“苏公公!”张起麟一把拽住苏伟的手臂。
“再说,”顾问行转头看了看院外,“您也要想一想王爷,咱们这儿要是惊动了旁人,王爷在畅春园的大事,恐怕就没那么顺利了。”
“顾问行!”
字字诛心,不外如是!张保红着眼睛大吼,转回头死死盯着苏培盛。
苏伟一直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只是盯着顾问行看。
此时双方剑拔弩张,顾问行已经把话说决了,打与不打,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苏公公!”
巴彦瞪大双眼,窜上前就要去拦,却被刀尖儿挡住了去路。
苏伟走到顾问行身前,缓缓吐了口气,“走吧。”
“苏培盛——”
苏伟没有回头,只听背后几声钝响,张保、张起麟都被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