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风不知道谢平生具体实力如何,但且不论他在外修炼漂泊这么多年,哪怕是刚离开故乡的谢平生实力也绝不可小觑。
作为轻易便能骗过神的欺诈者,作为本身已经入魔的修罗般存在,即便是这样对他对上视线也能感知到自对方身上源源不断展开的压制力。
一个完整巅峰状态的暗黑魔法使本来就难以对付,更何况他还对谢春风存在着血脉压制。
但即便是知道打不过,知道自己胜算渺茫,谢春风也绝不可能让遗光大人一人独挡。
跨越千万个位面陪伴在她身边本就耗损了他大部分神力,而遗光大人失踪的那些日子,一定是躲在了某个角落里养伤,她不怪他姗姗来迟,只怪自己软弱无能。
而此刻,她笑着拂开他庇护在自己身前的手:“让我试试好吗?”
话虽说是如此问,可她却丝毫没有给遗光答复的机会,直直的趁他不注意从下面溜了出去。
面对着自心底恐惧的父亲,面对着毫无感情可言的亲人,面对着庞大如修罗炼狱般无尽无极的暗色魔法阵图腾,谢春风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惧意。
自一踏入魔法阵区域起,外面的风声便如同被掐断一般静止,底下的阵法正企图抽干她浑身上下所有的精神力。
而谢春风艰难的结印,眉心紧皱,喉间那口涌上来的鲜血再也压不住,沾湿了衣襟以及伤痕累累的双手。
有些事,即便你知道做不到,也会极力去做。
因为到了那时,命运自然会为你做选择。
有那么一瞬间,谢春风脑子里就像是走马灯一般将此一生所有印象深刻的画面尽数划过,她眉眼弯弯,眼底含了几分无奈的笑意。
如果死在这里的话,一切就前功尽弃了吧。
巨大的压迫力逼迫她跪下,力度之深几乎要压断她的肩胛骨,谢春风不肯跪,唇畔溢出的鲜血几乎染着骇人的暗红,桃花眼依旧清明。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
她双手握紧,将铁剑牢牢刺进不断瓦解崩塌的地面,刹那银光如流转在她身侧绚烂的星火,百千转,最终从她脚下聚集为一个巨幅的银白色魔法阵。
本就耗竭成空的精神了经不住这样透支,她眼前发黑,乌泱泱几乎看不清任何事物。被压下的膝盖单膝跪地,却又很快抬了起来。
她面上并无多少痛苦,继续往下吟诵着那首词。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
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乏味的剧痛从指尖泛至身体每个角落,冥冥之中她似乎神明的呼唤声,但她深怕自己回应便压不住喉间溢出的鲜血。
那手执黑杖的魔法使仍冷淡站在中央,仿佛她所有挣扎在他眼底都如同蝼蚁一般毫不起眼。他在等,等这个并不听话的孩子妥协,他必将夺回父亲的威严。
“你知道清楚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即便是神,被困在这种崩坏的位面里也无法与我一战。春风,神并不是世间最强大的,爸爸穷尽一生奔走流离就是为了找到世间最纯粹最强大的力量。”
谢春风置若罔闻,双目失神的仗着长剑,不断滴落的鲜血一寸寸蔓延进脚底的银色魔法阵,近乎要将它染红。
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双目已然被涌成一片猩红。
眼前的视线由漆黑转至一片虚无的银白,好似顷刻间千万颗碎星一起绽开,将这斑驳疮痍的世界点缀上温柔极致的光。
脚下瓦解的地面被厚冰层凝结住,等谢春风回归神来时,触目所见的所有地方都已经变成了无暇的冰域,黑气也在冰层之下被冻结无法再流动。
她下意识的望向了身后的方向。
“遗光大人!”
无人回应。
意识崩塌的那一瞬间却有人轻柔抱住了她。
神明替她诵完了最后一句词。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