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汲又去了湘秀峰上,被绯色木棉深掩的小草房。
温禾在此住了十余年。
温禾初来少室山,被大长老安排至赤阳峰的空中飞阁住。
少室山大多还未毕业的弟子,皆会被安排住进那栋飞檐阁楼。阁楼宽敞,设施齐整,旁侧有天瀑倾泻三千尺,天瀑一侧,筑摘月台,可一览少室山绵延风景。
闲暇时,弟子们喜爱用角落里的红泥炉,烤蔬菜熏果干,就连于吃上颇讲究的三长老祝融,亦时不时来红泥炉烤几个串串解馋。
因温禾是被花神月倾推荐而来,自然安排了最好的房间,与掌门爱女浅雪乃对门。
浅雪日常负责管理空中楼阁事物,坚决反对草二住进楼阁,尤其与她对门对面。
草二是跟着温禾一道来的,原身是株狗尾巴草,花神的推荐信上并没有这号人,草二的身份有些尴尬。
丫鬟不丫鬟,陪读不陪读。
浅雪的意思是,空中飞阁只供少室山正式弟子歇脚,不能坏了规矩,亲妈来了也不行。于是着人安排草二去了偏僻的湘秀峰。
温禾瞧见掩映于绯红花木间的小草房,寒酸僻静,蚊虫扎堆,野生动物时常串门,她于心不忍,二话不说打包了行礼,搬去跟草二同住。
浅雪拿三根血参,与师兄弟们作堵,堵小水仙耐不住小草房的寂寞清寒,更遑论虫兽渊薮,草蜢子三更半夜往被窝里钻亦说不定,水仙定会择个时机重返空中飞阁。
可温禾就这么直接打了浅雪的脸,硬是住了下来。
温禾同草二不知打何处淘来的瓶瓶罐罐和小花灯装饰荒屋,又往院中种了几畦熏蚊子的猪笼草,驱蛇的野决明,扎了唬鸟兽的稻草先生。
数月下来,南瓜爬墙,水仙映窗,野菊铺地,紫藤花绕成三两花棚,荒凉的小草房被装扮得十分有情趣。
檐下,他送的明灭灯还在,孤穗随风晃。
云汲跨进门阶,静静坐至墙角圈椅上,正打理旧画稿的草二,见大师兄来了,忙去煮新茶。
远处山鸟啾鸣,显得室内更幽。
云汲的心亦跟着空落落,翻看几页温禾往日作的画稿,只觉空荡的心里又刮过一丝凉风。
垂首盯着掌心的蟠龙玉珏,还是探不到温禾的一点消息。
蟠龙玉珏乃难得的灵器,一对玉珏可互相感应,窥到另一方所在环境,用以两地沟通。
起初他送其中一块玉珏给温禾,温禾兴奋得叽叽哇哇好半天,说什么无线wifi可视频什么的,反正他听不懂。
自从温禾被魔头掠走后,云汲试了好多次,玉珏毫无反应。
他委实不放心,本想偷偷入魔阴王朝探一探消息,可赫连断玩阴招,给少室山弟子下了春情蛊。
一时间,少室仙府乱做一团麻。
中蛊的弟子受不得蛊虫折磨,羞愤难当,有一个当场自刎。
春情蛊出自已灭国三千余年的古傩国,不知赫连断怎会有此绝种之蛊。古傩国已成传说,解药自是不易配制。即便擅玄医巫蛊之术的祝融,可配出解药,但需时间。这期间,只怕中蛊弟子受不住。
少室山乃清修之地,多半弟子戒情禁欲,中蛊弟子不堪折辱,欲纷纷持剑自刎。
祝心长老怜惜无辜弟子,破了先例,向不忌灵修的缥缈宗,借了数名女修,与中蛊弟子和合双修,这才保住数名弟子性命。
但事后问题复杂,几个脾气倔,修无欲道的弟子不认同双修,觉得清白被毁,闹着自杀。
又有几个多情的女修,春风一度后,瞧上了少室山弟子,硬是百般痴缠,赖着不走。
近日里,云汲便是忙着收拾这些破碎鸡毛事。
不大好处理,着实闹心。
草二端着袅袅云雾茶进来时,眼眶发红。
刚放了茶,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大师兄,昨个夜里我做梦,温禾她死了。咔嚓一声,被赫连断拧断脖子,一双眼珠子也咕噜噜掉了,我当即吓醒了。”
云汲端着茶盏的手一僵,“梦而已,做不得数。”
草二猝不及防嚎啕大哭,“我怎么觉得温禾死了呢,她得罪了赫连断,又被掠到魔头的地盘,哪里有好果子吃。可怜我出不得少室山的门,更闯不进魔界,否则我就算是死,也希望再见温禾一面。”
云汲放掉茶盏,安慰着:“温禾的命灯还亮着,说明人无碍。”
“虽然可能没死,但有句话说活着不如死了,还有句话说生不如死。我觉得温禾一定正在遭受严刑拷打。听闻魔阴王朝的地牢很恐怖,尤其男牢,关的尽是些荒唐淫犯,万一温禾被扔进去……我同温禾姐妹多年,心有灵犀,我就是感觉温禾被扔进地牢去了,咦,大师兄你去哪。”
绀青色衣角消失于青石小路尽头,竹已偷摸从墙角溜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