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故事,冤冤同温禾提过。
只是细节未讲。
冤冤道她同扈三娘换身子,是嫌自己长得丑。显然,冤冤并不丑,且是个美人。
倘若真不满意自个人的面皮,与扈三娘换脸便罢,何必换了整套,连头带身子。
那日,乌云遮月,山岚如霜。
冤冤因被狼王拒绝,又孤自跑去桃林哭,平风乍起,卷千瓣桃花,扈三娘妖妖娆娆现身。
扈三娘半倚着桃干,耐着性子听小兔子哭了整整两个时辰,听得她脑壳疼,随手折了个桃枝,朝小姑娘挨去,“你可知,狼王为何拒绝你。”
冤冤蓦地止了哭声,头顶霾云移开,月光渡亮了眸底,她颤声问道:“为何。”
“小。”扈三娘手中桃枝扑簌簌落着花瓣,瞥了眼小姑娘的胸,“胸太小。”
冤冤握拳,恼恨道:“我岁数还小,会有长大的一日,谁像你,同奶牛似得。”
扈三娘一点不恼,仰首望月,呵呵一笑,“果然是小孩子,不懂男人。”撇过眼,又朝小兔子望去,“那狼王明知我整日勾搭人,可他为何还愿娶我呢。”
见小兔子陷入自我怀疑的疑惑中,扈三娘凑近对方耳廓幽幽道:“你听姐姐的,同姐姐换个身子,保你与狼王成就好事。一年为限,届时再换回来。另外,姐姐再教你个独门绝活,桃花煞。”
冤冤应了。
许是哭久了,疲了脑子,许是太过期待,又或许是无望。
老破狼拒绝的彻底,不给她留一点希望。
殊知,再热情的心亦会有被浇灭的一日。
有时绝望深如夜,寒如冰。
小兔子走后,扈三娘对溪照影,巧笑道:“真是年轻,说什么都信。”
她细细抚摸这副新得来的皮囊,虽然她先前那副身子那张脸蛋勾魂得很,但太过艳俗,有些男子不喜她那款,而冤冤这款,多半男子都喜欢,再配上她骨子里的撩拨风情,看哪个男人抵得住。
先前拒绝她的那几个公子,她都惦念着。
狼王晓得扈三娘是何种人,冤冤同人换了身子,他绝不能忍。
于是去寻扈三娘。
他先前同人成婚不过是做样子给兔丫头看,绝非是他瞧上了扈三娘那张皮。
那丫头冰清玉洁之身,怎可被扈三娘胡乱糟践了去。
自然,狼王未讨回冤冤的身,且为追扈三娘入了不毛山,被大妖擒住,抽离魂识,做成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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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狼王醒来。
服了大狼熬制的参汤,又被板牙松抱着好一顿哭,冤冤端着药茶入屋,闷头垂睫,有点不敢看狼王。
板牙松拿袖子揩着泪花,走出门去。
狼王自榻上起身,瞧见兔丫头已换回自己的身子,他淡着眉眼道:“怎么,没脸见我。”
冤冤这才抬首,将手中药茶递去,“一具身子而已,我不知你那么在乎我这个身子,若晓得,我是不会同扈三娘换的。”
见人眼底储泪,狼王的声音不由得放柔,接过药茶,“听毕之说,这段时间你为我一直奔波,受了不少苦。”
“其实也没受什么苦,况且祸是我惹出的。”
狼王放掉茶盏,抬手轻轻抚了下兔丫头的发顶,“此次,是我莽撞了,害你遭罪。”
冤冤扑人怀里,眼梢淌着热泪,“我已做了最坏打算,倘若不能救你出来,夺回你的魂识,我在想,一定寻你下山的机会毁了你肉身,我见不得他们那般侮辱你,即便你感受不到我也受不了。”
狼王抚摸着对方的发丝,“你既那般在乎我的身子,可见我为何非要寻扈三娘追回你的身子。”
他幽声一叹:“日后莫要再做傻事了。经此一事,我的身子彻底垮了,怕是没多久的活头,你就安安生生陪我说说话烤烤火,别往外头跑了。”
冤冤勒紧对方腰身,泪珠颗颗打湿狼王的的胸衫,“老破狼你不会死,你会长命如寿星,我不气你了,不逼你同我在一起了,只要你不死,只要你不死……”
狼王眼底砸下一颗泪,只轻轻抚着小丫头柔软的发顶,不再说话。
他闯入不毛山,被狼王一拳打中心口,他倒地吐血时,大妖桀桀狂笑一步步逼近,挂着佛珠的掌心,团着一焰火。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那一刻,心里头浮出的是兔丫头的脸。
他有些心疼,他若死了,那丫头定伤心难捱,不定会哭成什么样呢。
早知如此,便应了她,一如当年对老松鼠说的,他有什么不能给她的。
兔丫头不嫌他是风烛残年的老头子就好。
年岁皮相是借口,他实则是嫌弃自己配不上她,若真应了她,便是盗窃了她的青春美好,他心底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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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没多久,狼王又睡下,他体内寒症入骨,本该归去,如今还活着,不过一口气硬撑着。
长宁拄着拐,来为狼王探脉象,摇摇头,对红着眼眶一直守在榻上的冤冤道:“七日,至多还有七日余命。”
浅雪有些不忍,扯扯温禾的袖子,小声道:“你说老狼若死了,小兔子会不会殉情。”
温禾心里亦沉甸甸难受,“长宁不是说只要有茱萸仙草,狼王就可活。”她转身走出门,去寻赫连断。
让魔头发动魔阴王朝八百万妖魔之力,哪怕一座山一座山的翻,不怕寻不到一株草。
魔头正站在院中荷塘前,他脚边是扯着他袍角的小六狼。
小肉手扯了扯袍子,仰首望着大魔头笑,笑出一脸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