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全场寂静了一瞬,然后,便炸开了锅!
“这七公主真的如此不祥!?”
“看着挺可爱的,没想到……居然是一颗毒瘤!”
“自从她出了冷宫,还真出了不少事呢!上次在围场,我亲眼看见那烈马发了疯一样,向她冲过去……对了,她坐在二皇子身边不久,二皇子连腿都摔断了!?”
“还有这样的事?是耸人听闻吧……”
“千真万确,你瞧瞧,她和四皇子认识以后,连惠妃娘娘都病了,说是连四皇子都没法抚养了,只能送到云瑶宫去……”
众人交头接耳,绘声绘色地举证杨初初到底有多么不祥,皇帝面色愠愠的,似乎游走在暴怒的边缘,而太后被这事闹得,头风都发作了,被宫人搀了下去。
杨初初面无表情,环顾四周。
她先看到了杨昭,杨昭微微蹙眉,一言不发,面容沉静如水。
杨谦之脸上则浮现出担忧和疑虑,冲她微微颔首,似乎在安抚她。
杨瀚则气得咬牙切齿,若不是苏嫔拉着他,他早就暴跳如雷了。
杨初初的目光转了转,忽然看到了另一边的白亦宸。
白亦宸定定看向她,满眼关切,似乎还藏着一抹痛色。
杨初初微顿一下,这眼神……有些熟悉。
不过眼下,她并没有心情思索别的。
杨初初的注意力回到了主座之上,盛星云就在主座附近,她面色苍白,一目不错地看着杨初初,满脸忐忑。
杨初初知道,这件事的决定权在皇帝,卓梵怎么说是一回事,而皇帝信不信,便是另外一件事了。
杨初初微微仰起头,看向皇帝,她心中惴惴不安,但依旧强迫自己憨笑着,这笑意落到皇帝眼中,却是那么刺眼。
皇帝见杨初初,懵懵懂懂地东张西望,好似根本不明白现场发生了什么,心中也是五味陈杂。
卓梵依旧伏在地上,此刻,他直起上半身,抬眸与皇帝对视了一瞬:“皇上……”
皇帝沉默了一瞬,忽然“啪”地一声,拍在桌案上,众人顿时噤声。
皇帝沉着眼,看向卓梵,道:“如何施法?”
杨初初嘴角微颤,他果然是信了……若是不信,根本不会问如何施法。
杨初初心中一沉,觉得一阵寒意自內向外涌了出来,令她浑身一震。
卓梵眸色幽深,沉声道:“先对七公主使用催眠大法……然后,微臣试着唤出她体内的邪祟,若那东西愿意出来还好,要是没有回应,那便只能连同七公主一起烧死,方可保大文平安。”
全场骇然!
连皇帝都有些不可置信:“烧死!?”
卓梵面色肃冷,语气镇定自若:“不错。”
皇帝沉默了。
皇后面色微僵,颤声道:“若是唤出来了,又如何牵引到别的地方处理?”
卓梵冷着脸,道:“只能另外找一个肉身,当做承载物了。”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一般的邪祟,都是不愿意脱离原来寄主的。”
皇后皱眉,怒道:“卓监正,那按你的说法,七公主岂不是没救了?横竖脱离不了被烧死的命运!?”
卓梵面色无波,微微颔首:“不错,公主这命格,本来就活不到十五岁。”
皇后瞬间血色尽失,盛星云急急起身,奔到舞台之上,她“噗通”一声跪下,恳求道:“皇上!初初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求您不要听信卓监正的一面之词……”
盛星云说着,眼圈儿都红了,她伸手拉了拉杨初初,想让她一起跪下,杨初初却没动,依旧不明所以地看着周围的人。
皇帝见盛星云跪下了,心里也有些不忍,道:“你先起来……”
盛星云摇摇头,道:“皇上,这些年,大文在您的治理下,不是日渐繁荣么?初初也活得好好的。可见她虽然命格不好,可是也影响不到大文啊……”
卓梵冷冷回头,似笑非笑道:“不错,这些年,国运尚可,七公主也活着。但是,云嫔娘娘,如果没有七公主,说不定这些年,大文的国运会更好呢?你又如何分辨其中的厉害关系?”
盛星云面色青白,咬唇瞪他。
杨谦之听不下去了,他率先站起,走到花台中央,道:“父皇!虽然卓监正说七皇妹命格不好,但七皇妹一向乖巧憨厚,从未给别人添过一点麻烦,若因卓监正推测出来的隐忧,便要将七皇妹烧死,那天下之人,将如何看待父皇?”
皇帝面色微顿,他最爱惜自己的羽毛,自然也十分注重百姓的口碑。
周贵妃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却哀哀切切地向皇帝望去,道:“天下人应该会感激皇上,为了大文的江山,而大义灭亲……虽然臣妾也喜欢七公主,但是江山和公主,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杨昭也赫然起身,他面色微冷,拱手道:“父皇,儿臣以为,此事不能听信卓监正一家之言,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且万一弄错了,岂不是让七皇妹白白殒命?”
他字字清晰,说得皇帝清醒了几分,皇帝点点头,道:“钦天监监副何在?”
卓清已经躲在人群后面,默默看了好一会儿了,他本来不想淌这趟浑水,可眼下猝不及防地被点到,便不得不出来了。
“微臣在。”卓清比卓梵要年轻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也更加精干,他缓缓上前,对皇帝行礼。
皇帝看了他一瞬,问道:“当时……是你占卜完,提议皇后将七公主放出冷宫的?”
卓清不假思索道:“是。”
皇帝又问:“当日的占卜情况如何?详细说来!”
卓清便把当时龟甲占卜一事,跟皇帝细细说了一遍。
皇帝听得直皱眉,道:“如今你们各执一词……众爱卿有何高见?”
卓梵说杨初初不祥,要烧死以清除邪祟;可卓清又说已经占卜过,确认杨初初早已逢凶化吉,于大局无害。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如何是好,他们作为臣子,既不敢劝皇帝杀了七公主,又不敢劝皇帝留下七公主,万一真的影响到大文的国运,他们如何担待得起!?
白亦宸面色紧绷,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他默默站起身来。
白仲注意到他的动作,连忙起身阻拦:“你做什么?”
白亦宸看他一眼:“侯爷请让开。”
白仲嘴角沉了沉,道:“别人都没说话,你去凑什么热闹!?你以为你是谁!”
白亦宸心头一颤,他不过是武平侯府默默无闻的庶子,甚至都没有资格,名正言顺来到这样的场合。
皇帝连见都没有见过他,更不会听他一言。
白仲又低声道:“这七公主是死是活,与你都没有关系,你权当不认识她……”
白亦宸微微垂眸,月色在他面上打下浓重的阴影,他薄唇微抿,拳头攥紧。
白亦宸空有一身武艺,可现在却感到十分无力。
“不。”白亦宸吐出一个字。
白仲面色微僵,他迅速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皇帝面色不善,随时可能会发雷霆之怒,他急忙道:“亦宸!你去了也于事无补!”
那么多皇子都没能说动皇帝,难道他去会有用么?
白亦宸抬眸,冷眼看他:“救不救得了,我说了不算。但去不去救,是我的事。”
白亦宸伸手推开白仲,绕过前排官员,也走到了花台之上。
“武平侯府白亦宸,叩见皇上。”少年声音清朗,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
皇帝焦头烂额,抬眸看去,面有不悦:“你要做什么?”
白仲叹了口气,连忙道:“皇上,犬子白亦宸,初次进宫,不懂规矩……微臣将他带回去好好管教……”
白亦宸连忙道:“皇上,此事发生得实在突然,那鲜花为何变黑,还未查清,虽然从表象看来,是受公主命格影响,但也有可能是人为的!”
皇帝面色一变,道:“说下去!”
白亦宸继续道:“皇上,宫里这么多鲜花,想必云瑶宫也有吧?为何平日里,七公主接近鲜花,并没有出现不祥之兆,偏偏在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反而出了这样的事?似乎太凑巧了。”
皇帝沉思一瞬,觉得有些道理。
卓梵却道:“白公子此言差矣,上天示警,怎么可能日日显现?今日是大公主的及笄典仪,乃百里挑一的好日子,上天在此时提醒我等,顺理成章。”顿了顿,他眸色微眯,看向白亦宸,道:“白公子年纪轻轻,就藐视天意,实在是离经叛道,不可理喻。”
白亦宸却不理会他,继续道:“皇上,求您宽限三天时间,让亦宸查清楚事实真相,再做定夺吧?!”
皇帝没说话,沉着眼看他,白亦宸感到一阵威压,却依旧挺直腰板跪着,不卑不亢。
杨初初之前,一直没有说话。
此刻,她回过头来,看向那个如琼兰玉树一般的少年,他就算跪在皇帝面前,也自有风骨,别具一格。
杨谦之他们出面求情,是杨初初意料中的,而白亦宸如此为她出头,却让她有些看不懂了。
他们才见过几次而已,他便如此在意自己的生死么?他一个庶子,在这花台之上,身份何其低微,如此冒进谏言,就不怕皇帝迁怒他或者武平侯府么?
卓梵的声音适时响起:“皇上,今日上天已经示警,若是您再不处置七公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谁都无法预料……”
皇帝面上更加犹疑,按照帝王之术,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
皇帝也一言不发地看着杨初初,似乎有几分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