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台之上,寂静无声,众人惊得连呼吸都忘了。
片刻之后,如一口沸腾的锅一般,陡然炸开!
“十岁还尿床!!是真的吗?”一个武将啧啧直叹。
“小声些!卓监正还没说话呢,不一定是真的!”又一文官劝道。
“可他也没有否认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像蜜蜂一样嗡嗡嗡地叫。
闹得卓梵心烦意乱,他面色紧紧绷着,火把举在手上,呆立在了原地。
他和卓清都是青山派掌门的亲传弟子,受教于掌门师父二十余年,自然大小事宜都逃不过掌门的法眼了。
他本来还怀疑会不会是邪祟冒充师父,可此言一出,他便能确定,如今说话的真的是恩师了。
可一见旁人都在议论自己幼时的私事,面色腾地涨成了猪肝色。
卓清也有些不可思议,他靠得近了些,看向杨初初,只见这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端正坐在蒲团之上,一双眼睛,精明清冷地看向他:“怎么,小清也想听听你小时候的趣事?你喜欢的女弟子……好像是姓王……”
卓清立即毫不犹豫地跪下,“咚”地一个响头,磕了下去:“弟子拜见师父!”
卓梵被他的声音震得回过神来,呆呆看了看手中的火把,又迎上杨初初微沉的目光,连忙灭了手中的火,也同卓清一样跪下,“咚”地磕了个头:“弟子卓梵,参见师父!”
杨初初嘴角微勾,明明坐得很矮,但气场十分强大,淡淡“嗯”了一声,两人默默抬起头来,却依旧保持着虔诚的样子,乖乖跪着。
皇帝眼角微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众人看着这花台上的场景,也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一个老头,和一个半老头,齐刷刷跪在一个女童面前,一脸乖顺地叫着师父,又是磕头又是问安的,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杨初初端坐着,看了一眼卓梵,道:“小梵,当年你下山之前,为师跟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卓梵猪肝色的脸稍微好了几分,道:“徒儿记得,师父让徒儿立誓,守护苍生。”
杨初初淡声:“不错。”顿了顿,她语气严厉了几分:“既然如此,你方才又在做什么!?”
卓梵面色微变,俯身道:“徒儿在替天行道!这七公主的身体,被邪祟占了!她本来命格就颇为不祥,这邪祟来历不明,万一通过这身体行凶……”
杨初初打断他:“万一。”
卓梵面色微顿。
杨初初看向他,眼中带了几分凌厉之色:“你因为一个‘万一’,就要置人于死地!?”
卓梵语噎。
顿了顿,他试着反驳道:“徒儿也是为了拯救芸芸众生……”
杨初初笑了笑,反问他:“何为芸芸众生?”
卓梵愣住,道:“这……无数的生命,便是芸芸众生。”
杨初初又道:“难道七公主,不是芸芸众生的一员吗?她的生命,便不是生命?”她目光沉沉,直探卓梵的内心。
卓梵又呆住,反驳道若是论道,他自然是论不过师父的。
卓梵皱眉:“可她如此命格,留下她,可能对其他人不利……”
杨初初冷淡地看着卓梵,道:“你也说了,‘万一’之下,还有‘可能’。”顿了顿,她道:“你相天,相地,却不相人。你怀疑七公主被邪祟入侵,且不说真假。这入侵的东西,一定是邪祟么?你与这灵魂接触过么?知道它是什么样的么?”
卓梵微怔,不解地看向杨初初,卓清的面色也十分凝重。
杨初初声音冷锐,道:“世间的正邪,并不是以物种区分的,而是以善恶区分的。”
此话如醍醐灌顶一般,卓梵蓦地长大了眼,久久不语。
杨初初又道:“七公主命格不好,上天垂怜,才为她再塑新灵,你却在一知半解的情况下,差点毁了这份恩德。”她声音越来越冷:“你这二十年,蹉跎官场,牵绊的事情太多,终究是耽误了修行。”
卓梵面色紧绷,似是承受了极大的压力,他面色颓然,默然拱手,沉声道:“师父……徒儿错了。”
他走到如今的位置,居然忘了当时的初心。
若是站在钦天监监正的位置,他将发现的隐患告知皇帝,让皇帝防范于未然,这事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