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忌曾与昆仑派诸人于武当山上匆匆一面,如今数年已过,他相貌比之昔日完全不同,想来昆仑派的人也认不出他来,断不会有什么麻烦。他既要带杨不悔去昆仑寻找生父,随何沉光、詹春一起赶回昆仑是很好的选择,何况经何沉光好吃好喝的供着,杨不悔已经赖上了何沉光,孩童本就天真,谁有好吃的就跟谁好。
五人定下了行程,就此结伴一路西行,因为詹春和何沉光是奉师命下山办事,回去复命脚程不能慢了,众人便星夜赶路。
何沉光自从成功找到张无忌之后,便放下心来,趁着还没回昆仑,白天刷一刷野生的张无忌,趁着人不在昆仑没人盯着,晚上暗中捡着自己的内功来练。
昆仑派原也不止长于剑法,轻功调息之法亦是武学精品。只不过招数、步法再如何精妙,也需要内力作为支撑,而何沉光自己的武功乃是英雄遗物,虽不知比张无忌最大的wài • guà九阳真经如何,骑在昆仑派内功心法头上倒是足够了。
这门武功她牢记在心,因为她先时怕在昆仑武学里浸淫太久、忘了一字半句的,早已默写下来,时常贴身收着。这天晚上,众人已行至昆仑派脚下,她将默写了心法的册子拿出来,翻开第一页,轻声念道:“五部合断。”
这四字一出口,种种回忆便又在她脑中盘旋不已。她神游片刻,将册中所载默念了一遍,这才走到榻上盘腿坐好,去练第一部心法。
五部合断一经入门,便无需每日着意去练它,呼吸吐纳、一饮一食时功力都在运转,取的就是自然调和之道。一部武功练的熟了,许多事下意识即可做到,何沉光阖眼冥想、感受着体内真气既陌生又熟悉的流转方式,逐渐入了定,去扣第一部心经的参悟之门。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有敲门声响起。何沉光收束真气,慢慢睁开眼,令自己逐渐从练功时那种无情无欲、冰冰冷冷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换上一副平常的语气问:“谁啊?”
张无忌道:“是我,阿牛。”
张无忌还从来没有在这么晚的时候单独敲过她的门。何沉光猜他有事要说,下了榻去开门,只把门扉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这么晚了,阿牛有什么事呀?”
张无忌见她扒着门扉的手上露出一截寝衣的衣袖,不禁赧然,“对不住,我在门外等你。”
何沉光道:“那你等着,可不许跑啦。”说着掩上门,折回屋里取了件披风罩住自己,理了理头发便推门出去。
张无忌背向她房门,本以为要等她穿戴整齐肯定颇费时候,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拾掇停当了,有些惊讶地转头一看,见她居然掩了个斗篷就出来了,不由说:“何姑娘,小心着凉……”
何沉光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逗他道:“凉不着,我有神功护体,寒暑不侵,不信你试试。”说着直接伸手握住了张无忌的手。
向来男子体热甚于女子许多,何沉光一握住他手,反觉出他掌心冰凉,不由十分意外道:“你的手怎地这样冷?”忙双手握住他手掌搓了搓。她搓完了,才“想起不对”,抬头看向张无忌,松开他也不是、不松开他也不是,两人相贴的掌心起了层薄汗,也不知是谁的汗了。
张无忌身上寒毒未除,他每逢发作就避着人,其他人倒也没发现。他这是刚发作完不久,是以浑身无一处不凉,给她突然握住了手,掌心贴着她温暖如绸的皮肤,感觉到这点温暖眼见就被他冰冷的手给掠去,登时想要抽手、只怕她也被自己的手凉着了,刚一动作,又更觉不妥,用另只手去握她手腕、待要轻轻拿开,胸中涌动起一种陌生的情绪,让他动作一顿,没有立刻松开何沉光的手腕。
这一顿不着痕迹,他很快回过神来,轻声道:“我只是刚才用凉水洗了手,不碍事。”
何沉光状似无意地抚着被他握过的手腕,咳了一声,问:“你有什么事要找我么?快进来吧。”说着侧身让他进门。
张无忌犹豫一下,显然是觉得进她房间不好,可他要说的事也确实不利让别人听去,便迈步进去,眼睛也不乱看,只垂眸坐到桌边,待何沉光掩上门回来,对她说道:“何姑娘,我要对你说一件事。我……不姓曾。曾阿牛不是我的真名。”
何沉光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倒不是作伪,心道:怎么他突然要来跟我坦白心事了?嘴上说:“你是说,你告诉我的是假名?怎么啦,你有甚么不方便么?可是有甚么人与你过不去?”
张无忌见她神色虽然惊讶,但反应并不激烈,并且头一桩想到的竟是他或许迫于他人胁迫、方才隐姓埋名,拳拳关心之意溢于言表,令他接下来的话不知怎地冲口而出:“其实我姓张,我叫张无忌。”
何沉光道:“张无忌?无忌,无忌……真是个好名字。”她狡黠地一笑,坐到张无忌旁边,支颔看他:“我就说咱们阿牛这么俊俏的小郎君,父母必定也不是俗人,怎地会给你起个那样朴实的憨名字?”
张无忌被她调侃得面上发烧,但见她对自己的名字毫无反应,想说的话再也没有那许多犹豫,道:“何姑娘别笑话我了。……你知道武当七侠么?我生父乃是五侠张翠山,我母亲姓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