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正一观,是天师道道门祖师张道陵当年炼丹得道之地,亦是今天下道门之首。
此时,正值正一观五年一次的斋醮科仪,道众登坛分班序立三礼,主经吟步虚,接四方香客。
此次科仪正是由正一观第二十三代天师,张一清首徒寂元子主持。
传闻寂元子乃西方白虎星正神少阴君转世,二十年前,以原身天石投身正一观,一路花火带闪电砸在张天师的卧房中。
张天师以元神之力感悟孵化顽石七七四十九日,终得以出世,起名寂元,尊号寂元子。
‘寂’是了达贪嗔空寂,取了他前世一个字;‘元’则道也,来自《子华子·大道》:“人能守元,元则守之;人不守元,元则舍之。”
那日后,张天师便遵从天意,收寂元子为徒,亲自教导,大有将来让他继承其位的意思。
寂元子天资聪颖,道法高超,为人正直谦和有礼,又乃西方神转世,正一观上下无人不敬。正一观隶属饶州府,就连饶州百姓暗地里也悄悄尊他一声小天师。
几乎人人都知道,他将来是要继承天师之位的。
斋醮科仪共有九大类,此次为大回向科仪,主有仗道门威力,消罪除业、赐福延龄、普度群生之效。
此次科仪盛大,共持续七七四十九日,现下已经接近尾声。
寂元子生得相貌堂堂,浓眉深目,高鼻薄唇。以桃木枝束发,着金丝银线白道袍,手持拂尘,端得一副天人之姿。
这日傍晚,香客都已散去,寂元子携两位师弟于山门前相送蜀中青城山道友。眼见几位道友乘飞剑离去消失于天际,他正欲转身,忽闻山门长阶下一声喊。
“喂!”
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他转身,那女子在山下冲他使劲挥了挥手,“等等我!”
寂元子眉头微蹙,那女子转瞬的功夫就已到了眼前,冲着他张开双臂猛扑而来。
能拥有这样的速度,定然不是凡人,寂元子却不躲不闪。
正一观有护山大阵,妖魔邪祟不可入内,他周身上下亦有三层护体罡气,开启时寻常人不得靠近,若心怀不轨,必然会被罡气所伤。
几乎是在对方扑过来的瞬间,寂元子已经可以预料她被罡气弹飞的惨状。
但这次,他显然估计错误,鼻尖只嗅到一股清浅的花香,他顿时温香软玉抱满怀。
那女子结结实实抱住了他,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大口。她声音娇脆,语气是掩不住的欣喜,“哈哈!找到你啦!”
他万万没有料到竟有人能不被护体罡气所阻,一时怔住。女子凌乱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项,她亲昵蹭了蹭他的面颊,“好开心。”
那花香来自别在她发间的一朵白山茶,她抽身离去时,山茶花被他束发的桃枝勾住,缀在其间。
“这……”寂元子身后的两位师弟面面相觑,俱是不解——大师兄平日里冷静自持,从不近女色,是何时结实了这样一位女……妖怪?
此女浑身上下,妖气滚滚,却毫不畏惧正一观道门正气威压,亦不被大师兄护体罡气所伤,究竟是何来头?
别说他们,寂元子也是意料之外,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那女子又主动松开他,迫不及待埋头在腰侧的小兜中掏东西。
稍微站得远了些,趁着她找东西的空档,寂元子这才看清她的样貌。
她衣饰充满了异域的苗疆风情,红色对襟半袖短衫,藏蓝百褶裙,袖口裙摆均绣满圆点花,白色的小围腰上也是用七彩线绣满了花鸟鱼虫。
苗绣绣工精湛,运用色调古朴协调又不失鲜艳明丽,一看就不是凡品。
只是这身衣裳,上衣袖子只到手肘,下身短裙只到膝弯。这样的装束,在南疆或许不足为奇,但在饶州府这样的地方,就显得有点过于暴露了……
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那裸露的皮肤如暖玉一般润泽,只看一眼似乎都能想象那种细滑柔嫩的触感。
若单单是这样还好,最重要的是,她没有穿鞋。
道门中人,虽不似凡人那般讲究这些个俗礼,但女子的小脚,向来是最隐蔽私密的。她赤着双足,就那么大咧咧站着,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但观她衣饰,亦知来处,倒也能理解。
她垂着脑袋在围裙的小兜里掏啊掏,寂元子和两位师弟都是正人君子,只匆匆扫过一眼,不约而同将视线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这位姑娘……”寂元子的二师弟寂安正欲开口问询,又被她一声欢呼打断,“找到了!”
她从那巴掌大的小包里掏出了几十个大麻袋,蹲在地上一个一个打开,非常认真的说:“快看!这些我是从南疆给你带的土特产,有核桃、板栗、苞谷、辣椒。还有米酒和腊肉,还有茶叶……好多都是猴儿们自己种的哦!我们在山上种地,冬天再也不会饿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