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有寂止和尚当年布下的结界保护,哪怕已经过去很久,依旧完好。
寂元子快速将屋子打扫完毕,整理房间的时候,发现了几身小女孩的衣服,像是用大人的衣裳改的。但针脚细密,看得出做衣服的人很用心,还是个熟手。
另又发现了两件僧袍,寂元子试着穿了一下,竟也十分合体。他脑海里顿时有了画面,穿着僧袍的自己和五岁的静静……一时不知是惊喜更多还是遗憾更多。
惊喜不必说,这样一点一点探索,让他觉得很有意思,遗憾自然是因为这些美好的回忆都已经不记得了。
寂元子喉头微咽,“你说,我们从小就睡在一处。”
那妖女翘着脚坐在床边,眯着眼睛欣赏他的样子,答非所问,“你今晚能不能穿成这样跟我睡啊?”
寂元子一时无言,她两手圈上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胸膛看他,“我喜欢嘛,我喜欢你这个样子,而且有头发的样子更好看了。”她大眼睛眨巴眨巴,“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寂元子十分果决,“上次是因为中毒……还未请神拜礼,这样不妥。”他眼神清澈,声音却已经染了几分薄欲,将她抱上榻,“但,别的可以。”
那妖女初时还一直哼哼唧唧的不满,缠人缠得紧,之后就再也反抗不了,在他手下化为一滩水。
她脸蛋是一种醉人的红,额上浸了一层薄汗,胸口因为略显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眸子荡漾着水色柔光,寂元子忍不住吻她,又是好一番缠绵。
许久之后,寂元子才起身出去打水给她擦洗,她全身没有力气,软着身子任由他摆弄。
寂元子继续整理房间,床头的矮柜里还有几本经书,最下面有个木盒,里面一层又一层,装了好几种不同的果脯和零食。许是有外围的结界保护,木盒里的食物还没腐坏生虫。
那妖女馋得要命,翻了个身伸手过来想抓了吃,寂元子赶紧打掉她的手,“二十多年了!不能吃了!”
她瘪着嘴收回手,“可是我饿了嘛。”
寂元子摸摸她的脑袋,“乖,明日我到山上去给你摘果子回来做。”
她不高兴,“不!我现在就要吃。”
寂元子自顾收了木盒,忽然起身,手掌抚上她的腰,“还没吃饱吗?”
“啊?”她讪讪收回手,身子默默往后缩,“吃……饱了。”
次日一早,寂元子果然到附近山上去摘野果了,这时节果子不多,无非就是些酸枣、山棯子,和刺梨什么的。
那妖女睡到午时方才起,吃了寂元子准备的早午饭就甩着手出去玩了。在正一观的时候不敢乱跑,在这里就不同了,遍地都是妖怪,想跟谁玩跟谁玩。
妖怪们的寿命都很长,在未修得人形之前,一天中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觅食和睡觉,就算修成人形,仍是改不掉身为走兽时的习惯和惰性。她虽有身为人的灵魂,却也无法避免受自然兽性的驱使,又一直生活安逸,才越发的懒、馋。
玩耍的话,竹林酒楼是个好去处。酒楼老板娘是只鸟妖,还是当年撮合长螣和萧岩的那一个,她平生最爱就是替人拉媒保牵和解决情感上的各种疑难杂症。此刻穿得花枝招展,正百无聊赖坐在柜台后,见那妖女来顿时两眼放光,“来来!吃什么,我请你。”
那妖女也不客气,“刚吃过饭,也不太饿,先来两斤卤牛肉和一碟茴香蚕豆吧。”
老板娘招呼小二上菜,凑到她耳边说:“你跟那寂止……不,寂元子到哪一步了?”
她倾壶倒了一杯茶喝,顺便给老板娘也倒了一杯,也没啥好隐瞒的,“下个月初八成亲。”
老板娘倒吸了一口凉气,帕子捂着嘴,不可置信,“当真?”
她点头,“千真万确,到时候你要来吗?”
老板娘大喜,“那感情好,在哪?”
她笑嘻嘻,“正一观。”
老板娘垮脸,“那算了。”想了想又问:“你们这么快就成亲啊,成亲前,你有没有试过啊?虽然我看寂元子长得嘛,也像是行的样子,但到底行不行还是得亲自试过啊,你试过吗?”
她努力回忆,“唔……试倒是试过,就是那天太乱太快了,我忘记了。”
“太快?”老板娘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男人不可以太快的!”她非常真诚的建议,“寂元子是神仙转世,这跟神仙成亲和跟凡人、妖怪成亲不一样,成了亲就跑不掉了。我看寂元子也不个大肚量的,你最好还是先试试吧,毕竟是一辈子的幸福。”
那妖女也是满脸愁苦,“我也想啊,可是寂元子非要说等成亲那天。”她伸出小手,手心手背翻了个面,“不过寂元子这个还是不错的,嘿嘿,我还挺喜欢,也不会很痛。”
她美滋滋的,“要是一直这样也不是不可以啦。”
老板娘嫌弃地啧啧两声,有点同情的看她,“那你还真是太年轻了,再好的手艺也比不上真家伙啊,我劝你还是找机会再试试吧。”
那妖女吃了几块肉,再次忧愁叹气,“可是寂元子不愿意,我也不能逼迫他呀。”
老板娘掩嘴一笑,“说你傻你还真是傻,他不愿意,你不会勾引他吗?”
她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这女人嘛,最厉害的法宝就是这一身皮相。有的妖啊,一辈子什么事也不用做,光靠这幅皮囊就能吃喝不愁,想要什么,勾勾手指就有人送过来……想当年你姐姐我也是一方的红颜祸水,现在嘛,累了,开个酒楼,就了却残生吧……”
那妖女似懂非懂点头,“我试试叭。”
她心里其实也是很想的,竹屋化形,寂止赠珠,承诺终身饲养。这些事情,这个地方在她心里都具有非凡的意义,如果能在这里拥有刻骨铭心的一次,哪怕之后寂元子真的要去死,也能留下一点值得回味的东西。
可这寂元子,为什么就是这么轴呢?她实在是很怕,万一寂元子等不到成亲那天就去死了可怎么办?
老板娘与她附耳私语,给她出谋划策,“正好,他们也有事找我帮忙,两件事,我给你们一起办了,明早就开始办!”
果然,次日一早,寂元子出门买菜时,在竹屋门口发现了一本书。
他从来不是个好奇的人,但很明显,是有人专程将这本书放在这里,并且希望他看到。因为这本书长了腿,他走出大老远还跟着。
寂元子驻步,皱眉,拾起那本书,其中掉落一张纸条。寂元子捡起一看,上面一行歪歪扭扭、奇丑无比的小字,‘寂元子道长求求你不要再抢枥树果了,给咱留条活路吧。另附上礼物,不成敬意,希望道长能用得上。’
寂元子继续放下翻,书本扉页上几个大字,‘房帏之四十九术图解’。
寂元子恼羞成怒,啪地一声合上书,举目四望,周围却不见一个人影。料定他会发怒,送信的妖怪早跑没影了。
寂元子垂眼沉思,原地站了很久,最终还是揣着那本书走了。
对此事,寂元子并没太放在心上,谁知第二天早上又收到了同样的书。唯一不同的是这本是彩色图解,寂元子只匆匆扫了一眼便觉脸红心跳,看得出绘画之人功底深厚,配图描绘得十分生动。
寂元子脸都红到了脖子根,本欲焚毁,又恍然想到不久之后他就要成亲了……思揣片刻,他还是默默收下了。
书是收下了,寂元子最近却没心思研究,因为他这几天又有了新的烦恼。
他发现,那妖女对他冷淡了许多。
往常他们十分亲昵,就算不做那事,也时常亲吻拥抱。但最近,那妖女十分排斥他的接触,寂元子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变着法给她做好吃的,她也兴趣缺缺。
这日傍晚,吃了饭她筷子一丢,嘴一抹又要往外跑,寂元子忙拉住她,“去哪?”
她轻轻挣扎,“去找老板娘玩。”
寂元子语气里难得带了几分讨好,“也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她挣脱寂元子的手,样子有点为难,“可是你是道士啊,他们都是妖怪,见了你他们会害怕的。”
寂元子垂眸,若是寂安和寂宁在此处,肯定无法相信往常里高不可攀的大师兄竟也会有如此卑微的时刻。
但寂元子似乎是习以为常了,跟这妖女在一起,他已是无数次这样放低自己。
他失落点点头,像个被丈夫嫌弃的妻子,“那你早点回来,我等你。”
那妖女摆摆手,“不用啦,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你先睡吧。”说罢竟真的毫不留恋地走了,甚至还心情大好地哼起了歌。
寂元子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她是故意的。
但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那妖女如此沉得住气,寂元子已经开始无法忍受了。
收拾完碗筷,他有些焦急地在房中来回踱步,最后一咬牙一狠心,将那两本房帏术图解掏出来,厚着老脸挑灯看上一看。
道家当然也有许多关于玄素之术的法门,寂元子持道多年,自然也有参悟。但这么多年却不曾领会一二,毕竟一直缺少实践嘛,这种事光靠想是想不出来的。
此前受妖毒控制,也算是悟了一回道,但那时他神志不清,如今回想,竟也丝毫无法忆起半点。
本着学习和探究的心态,寂元子竟连夜将那两本书翻完了。合上书本,他方才豁然开朗,以前一直模糊的地方也算拨开了迷雾,得见其真伪。
但他倒也没多想,只想着成亲那天,再好好的,正式的对她。
那妖女在老板娘处一直待到很晚,晚上酒楼很热闹,还有表演,她倒是玩得挺开心的,觉得时辰差不多了,得走了,刚起身老板娘又将她拉到角落里,问:“最近怎么样?”
她叹气,“不行,寂元子不是一般男人,勾引也没有用。”
老板娘拍拍他的肩,“你已经出来很多天了,我觉得差不多了。”她将一个酒壶塞进她怀里,“喝点酒再走,我让沐风送你回去。”
沐风是一只孔雀男妖,跟着老板娘做事,晚上在酒楼跳舞,是个长相精致艳丽的美人。
她打开酒壶嗅了嗅,老板娘宽慰:“是果子酒,不烈的,做那事嘛,也需要保持清醒才有情趣,微醺就好。”
那妖女是个贪嘴的,倒也没犹豫,扬起脖子咕噜噜就喝完了。
老板娘招呼沐风搀着她,“送她回去吧,看见寂元子该说什么我已经教给你了,人送到就走,命要紧。”
沐风浅浅一笑,便搀着那妖女出去了。
寂元子也是看书看得入了迷,发觉她近子时了还没回来,赶紧披衣出去找,结果半道上就看着两个人影并肩而来。
那妖女喝了酒,初时还不觉,出来夜风一吹,酒劲顿时上头,脸颊和鼻头都红红的,眼睛水汪汪,看人的时候带了一点迷糊的醉意,走路也不稳。
沐风哪成想刚出门就撞上寂元子,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寂元子本就是高道,身上威压甚重,这会儿见二人姿态亲密更是没有好脸色,眼神像是要吃人。
沐风心虚,赶紧将人交到他手里,干笑,“那什么,姐姐他喝了点酒。”
他要说别的也就罢了,偏生寂元子最是听不得姐姐这两个字,顺手将那妖女揽进怀里,对他怒目而视,“谁让她喝的酒?”
被他一瞪,沐风顿时不知该作出何种表情,更不敢将自家老板供出去,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话来,还是那妖女在寂元子怀里闷闷道:“你不要为难他了。”
寂元子也不再说什么,将她打横抱起转身离去,沐风赶紧溜之大吉。
回到竹屋,寂元子给她脱鞋换衣裳,嗅到她满身酒气,微微皱了眉头,“等着,我去烧水给你沐浴。”
她半眯着眼睛,乖乖的不说话,只是点头,寂元子见她老实,怒气也消散了一点,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结果等他回来的时候就不得了了,那妖女全身已经脱得光溜,只着一件半透纱衣翘着脚撑着胳膊坐在榻边。
见寂元子回来,她故作娇媚地冲他勾了勾手指,“寂元子,你看,我好不好看。”
寂元子黑着脸走过去,“做什么?”
她抓了他的手贴在脸颊,“嘿嘿,你就说我好不好看。”
寂元子不答话,她顺势圈住他的腰贴上去仰头看他,“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寂元子只当她是喝醉,懒得跟她啰嗦,将她抱去洗澡。
小女子纠缠不清,期间没完没了的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翻来覆去的问,问得寂元子没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