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折哭了一通后,第二天就恢复正常了,还是那副风流从容的模样,摇着扇子,根本看不出昨儿个哭成什么狼狈样子。
金陵九打趣他:“看来我哄人的本事见长,讨到了裴郎的欢心。”
想起昨晚发生的事,裴折脸上发热:“你别胡说。”
“胡说?”金陵九挑了挑眉,“昨儿个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全鹿灵的人都看到了,裴郎还想反悔不成?”
裴折皱皱眉头,有些气闷:“口无遮拦。”
金陵九自觉失言,拉过他的手在自己嘴巴上抽了两下:“罚过了,裴郎别往心里去,好不好?”
裴折没急着收回手,在他下唇上摁了一下:“我不会后悔。”
如今已经确定金陵九就是他要找的人,他更是说什么都不会放手了。
金陵九弯着眼,轻咬了口唇上的手指:“说话算数,裴郎可得紧紧握着我的手,要是你反悔了,我可是不会放过你的。再者说,昨晚看也看了,摸也摸了,按着坊间的规矩,裴郎得对我负责的。”
提起昨晚,裴折立马红了脸。
昨晚,天下第一楼。
拜堂礼被破坏了,金陵九不愿意浪费先前的准备,吩咐左屏处理了一下事情,就带着裴折去放妆灯了,是消遣心情,也是昭告众人。
这是提前准备好的,一共上千盏妆灯,塞满了好几间屋子,要不是天下第一楼地方宽敞,怕是放不开这么多东西。
入了夜,金陵九便差人将妆灯搬出来,今夜没有乌云,月明星曜,整片天空都是深沉的蓝黑色,像泼洒在山间的点苍墨,勾出了一片大开大合的暗色。
天公作美,是难得的好天气。
妆灯在南地比较流行,京城少见,裴折觉得新奇,拿着一盏研究。
潇湘江贯彻鹿灵城,沿岸灯火通明,天下第一楼的画舫比当初淮州城的都要豪华,上面布置得红通通的,瞧着喜庆。
金陵九站在画舫前头,微低着头,听下属汇报工作,间或朝后瞟去一眼,视线便在认真端详的人身上流连,再收不回来:“嗯,先这样吧。”
下属极善看眼色,知情知趣的告了辞,不再打扰自家主子和“夫人”亲热。
金陵九心里巴不得快把看妆灯的人搂进怀里,面上却不显,缓缓踱步过去,他仿佛自带一种从容淡定的态度,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急不忙的。
“瞧出什么花样来了?”他伸手拨了拨妆灯上的流苏,在细碎的声音中看向眼尾飘红的探花郎,之前哭过留下的痕迹还没消退,缀在脸上像描了一段胭脂。
裴折眨眨眼,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映出妆灯的光:“再寻摸寻摸,估计可以看出是怎么做的了。”
金陵九怔了一下,弯眸:“闲的?”
“可不是。”裴折将那盏妆灯放下,轻轻哼了声,“谈完事了吗?洞房花烛夜,把夫君一个人丢在这里,小九儿不觉得有些过分吗?”
金陵九低低地笑了声:“怎么不去找我?”
裴折努努嘴:“还不是怕你嫌我烦。”
裴折蹲在地上,金陵九把人拽起来,一起坐在不远处的软榻上:“嫌谁都不会嫌你烦,别给我扣帽子,躺一会儿,累不累?”
“还好,有些困了。”裴折打了个哈欠,“什么时候能弄完?”
金陵九贴着他的太阳穴揉了揉:“马上。”
底下的人很快安排好一切,裴折和金陵九来到画舫外面,上千盏妆灯自然不会让他们两人放完,只是拿了几盏意思意思。
金陵九取下妆灯的罩子,两根手指夹出中间的烛芯:“来,点上火,等下扔河里头,咱们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裴折拿着蜡烛,没有动弹:“手拿开,再烫着你。”
金陵九撩起眼皮:“烫不着,之前在十三局香铺里,你不是见识过了吗?”
他说的是徒手劈地道入口的事。
裴折瞪了他一眼:“你还敢提!那么危险的事,以后不许干了。”
就算金陵九不疼,他也不想再见着那样的事,无论是因为什么练就的本领,只要出现就会令他心疼不已。
被训了一通,金陵九半点没生气,眉眼里的笑意愈深:“都听裴郎的。”
裴折这才满意,将妆灯点燃:“姜玉楼,你师父是怎么回事?”
他还对金陵九隐瞒的事耿耿于怀,如果姜玉楼不如他想象中那样迫害过金陵九,那金陵九身上的毒又该作何解释?
“关于他的事,我不太清楚。”金陵九帮着他把妆灯放入江水之中,放了信号弹,“毒是真的,我也怀疑过师父,是最近才和他联系上的。”
裴折抬眼:“最近?”
他日日与金陵九吃住都在一起,没见过这人和姜玉楼联系。
金陵九颔首:“在香铺的时候。”
裴折瞪大了眼睛:“那香铺与姜玉楼有关?”
话一出口,他突然想起来,柳先生曾经提到过,姜玉楼进出过十三局香铺。
金陵九拉着他站起身,往岸边走去:“那十三局香铺是一个秘密的联络点,用来传递信息的。”
裴折稍一思索,便明白过来:“你早就知道那是姜玉楼的势力?”
虽然是问话,但他说得很笃定。
金陵九后背一凉,手上用了几分力:“我当时也不是万分确定,只是——”
“呵。”裴折打断他的话,“你是姜玉楼的徒弟,与他相处了十几年,怎会认不出来?”
现在想想,怕是在柳先生提到十三局的时候,金陵九就有了分寸,后来的地道之行也是在做戏,说了那么多有关密室地道的事,八成都是诓他的。
裴折越说越觉得自己猜的没错,嗤了声:“那被杀死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金陵九暗自在心里斟酌了下,这事能不能说出来:“我也不清楚具体的身份,应当是得罪了师父的人,江湖不比朝廷,恩怨情仇错综复杂,一不小心就会被旁人讨了命去。”
“在香铺shā • rén,就不怕被发现吗?”裴折说完一愣,目光如刀,“你们是故意的,故意引我发现十三局的异样!”
从发现尸体到发现地道,都是金陵九在推着他走,说没有其他深意,怕是没人会相信。
多说多错,金陵九摸了摸鼻子,告了饶:“大喜的日子,说这些糟心事干嘛?”
裴折磨了磨牙,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都拜了堂成了亲,我却不知夫人如此的能耐,装模作样的功夫最是一绝!”
金陵九自知理亏,也不和他吵,顺着讨饶:“当时尚不确定师父是不是敌人,怕打草惊蛇,伤着娇娇,才不得已而为之。”
裴折斜了他一眼:“地道之事也是不得已?”
“那个不是。”金陵九抵着他的肩膀,低低地笑,“都怪裴郎当时的反应太可爱了,我忍不住逗逗你,才胡诌了那么一通。”
他爱极了裴折心疼他着急他的模样,恨不得将这戏演到天荒地老。
裴折气得不轻,想咬他一口:“嘴里没句真话,九公子这脸皮是不打算要了吧。”
“要什么脸皮,我只要裴郎。”金陵九揽着他的肩,足尖一点,直接从岸边往天下第一楼上面飞去,“带裴郎双宿双栖,去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