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时桢驱车进入方姜所在小区,保安是刚上岗不久的新手,问了好些问题,直到有认识的保安出现才放她进去。要不是看在方姜需要严密安保和新保安卖相不错的份上,孟时桢想骂粗口。
小区位于市中心繁华地段,毗邻公园,是沪上难得的城中别墅,比起郊区房子,每栋别墅的面积要小上许多。方姜的房子在小区幽深处,只一面朝着别家别墅,另一面朝向公园绿地。
给孟时桢开门的是匆忙从厨房出来的阿姨——孙春莲。孙春莲今年五十来岁,六年前投资失败出来找事做,方姜看中她话少勤快、干净整洁,烧得一手好菜不说,还善于活学活用开发新菜式,便将她留在家里常驻。前几年方姜东奔西跑通告多,孙春莲等若半个管家。一直到去年刻意减少工作量,孙春莲的活计才比以前多,最近这段时间大概是她到这里之后最忙碌的时候。
孟时桢刚换上拖鞋,就见有肥皂泡泡飘到眼前。
孙春莲朝上指指,表情难以言喻。
孟时桢顺着她的手指望上看去,只见方姜穿一件蓝色大袍子,坐在楼梯边,双腿穿过栏杆悬在半空,两只脚一荡荡的,举着一罐不知什么东西,一吹气,肥皂泡泡纷纷扬扬。
吹泡泡。小学之后孟时桢再没做过这事,在公园路边看到,只觉无聊,还有脏。
走到三楼,方姜依旧维持原来的姿势,表情淡淡的,说不清是快乐还是悲伤,亦或只是惘然。孟时桢不禁叹息,颓废都能颓废得如此撩人,天生是吃这行饭的料,只是这样的颓废并不适合以记录的方式出现在大众跟前。
“时桢姐。”见她不语,方姜递给她一个笑容,也是淡淡的,像是倦怠的躯壳下,藏着一个疲惫的灵魂。
“你不开心。”是肯定,并非疑问。
方姜笑出声。“看着银行存款余额,我也不敢不开心啊,否则不得被人指着鼻子骂矫情。你坐一会儿,很快可以开饭了。”
“你又知道我没约会?”
“要是约了人,你的语速和脚步都会加快。”
孟时桢不敢相信,“真的?”
“下次拍给你看,你做对比就晓得了。”
“促狭。”孟时桢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坐下来,“你这沙发不错,一窝进去,就不想动了。”
“原来是一只狗窝,我看着舒服,找人按照人的尺寸重新做过。”
“难怪人家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有点道理。”
孟时桢不说来干嘛,方姜也不问,一个舒舒服服躺着,一个自顾自吹泡泡,偶尔飘来一阵饭香,十分有烟火气。
“怎么想到吹泡泡?”
“看了篇小说。”
“肥皂泡都落到窗帘上了,得拆下来洗吧。你说你,装那么多窗帘,洗起来工程大得不得了,真要命。”别人家整面玻璃墙为采光,方姜倒是好,但凡有玻璃就有窗帘,大白天拉上窗帘漆黑一片。孟时桢见过,黑黢黢的,可以假装吸血鬼住的古堡。
“总比有人tōu • pāi好。”反正不用她拆,也不用她洗。“现在无人机那么发达,就算市区里禁飞,知法犯法多了去了。防患于未然,省得烦。我这不是为你减轻工作量嘛。”
减轻工作量?你少发癫才是减轻工作量。“你妈说春节里只见过你一次,也没去她那住下。问你是不是很忙。”
“她倒晓得问你,怎么不直接来问我?你怎么说?”听到“你妈说”三个字,方姜就觉得烦。
“我说你最近总想着突破,想做些自己的东西。你妈马上说需要什么资源尽管问她,国内有她有你爸,国外有威尔逊先生。”
将吹泡泡的罐子搁在一旁,方姜说:“又是那个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