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晋是哭着离开翊坤宫的,一路上招来无数狐疑惊奇的目光,可她却压根儿顾不上考虑这样的情形会带来什么样的负面影响,会给宜妃带去多少的非议,她只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恨不得向所有人大声诉说她的委屈。
明明都是一样的亲儿子一样的儿媳妇,怎么能这样区别对待呢?她打从进门就日日风雨无阻的去婆婆跟前侍奉尽孝,婆婆待她却始终不冷不热的,反倒是林黛玉,没进门时就当亲闺女似的疼着,进了门更不得了,恨不能日日腻乎在一起,每每都将她独自晾在一旁。
她进门时婆婆赏的礼不过是中规中矩,林黛玉进门一杯媳妇茶却哄得婆婆恨不得将压箱底都掏出来,还有她家爷后院里一堆莺莺燕燕环绕,见天儿的刺她的眼抢她的男人,凭什么到了林黛玉时婆婆就舍不得给人添堵了?莫非不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区别就这样大?连带着两个儿媳妇的待遇都天差地别?
越想,五福晋就越觉得自己万分委屈,眼泪不由自主的哗啦啦的直往下掉,可要叫宜妃知道她的想法,宜妃还觉得自个儿委屈呢。
老五虽不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可却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她的头一个孩子,哪里有不疼的?她又不是乌雅氏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老五媳妇是日日风雨无阻来请安侍奉不假,可那性子实在是……只想想宜妃就觉得牙疼,说这个儿媳妇坏那还真不是,就是……怎么形容呢,她跟林家姐妹两个虽差着辈分,但平日里玩笑打趣都是张口就来,相处起来跟闺中密友似的,很是随性很是舒服。
但跟老五媳妇就不行,这人太爱较真儿,心眼儿还小,一句无心的话都能搁在心里嚼几十遍,还都是往不好的地方去琢磨,跟她说话简直比跟皇上说话还累,话到嘴边要深思熟虑好半天才能决定要不要说该怎么说,还有一点就是这人实在太爱拈酸吃醋了,偶尔闲聊起一些趣事,明明说的是八卦,她却偏能从中找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点来酸一下。
这样一个性子的儿媳妇天天来给自己请安侍奉,宜妃是真没觉得有多幸福多满意,简直看见她就觉得心累,晾在旁边也不是故意的,就是纯粹打心底怕跟这人说话,太难受了。
至于老五后院那一堆莺莺燕燕……那可真真是更加的冤枉死了,她这个亲额娘是一个都没塞过,老五是太后娘娘养大的,她越不过太后去管老五的事,也就是当年老五才成人时太后赏了两个丫头伺候,其他的跟太后也没什么关系,两个侧福晋是皇上指的,其他的一些格格侍妾是老五自个儿收用的。
老五偏爱妾室的确是不对,无论是宜妃还是太后都敲打过不止一回,可好不容易老五进了她屋里,她都干了些什么?话没说上三句就开始酸,酸这个酸那个,酸得人牙疼,这搁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身为天潢贵胄,这些阿哥们自然不会委屈自个儿,哪里呆着舒服就朝哪里去了呗。
后来宜妃和太后听老五吐槽过后也明里暗里指点了五福晋一番,可这人性子就是如此,好不了两回就又克制不住了,就这么着折腾了几回过后,宜妃和太后都实在是懒得再管了,偏宠妾室是不对,但孩子是自家的亲,没有压着自家的孩子委屈迁就的道理。
听罢宜妃的这一番吐槽,林墨菡也一时无言以对了,无语得很。
不禁想起先前四爷带她去逛街买了许多衣裳首饰……那聚宝堂里的首饰是京城最好的,但凡是女人就没有不知道的,价格也是真的昂贵,后头她戴了那些新买的首饰被五福晋看见了,就莫名其妙还被酸了几句。
这人的确不是什么恶人,但这样的性子实在太招人烦了,若非如此的话,只凭着太后娘娘这尊大佛,五福晋的日子都不会太难过,毕竟因着年轻时的那点破烂事,太后可以说是真的很反感宠妾灭妻了,可偏偏她就是有本事能做到让所有人都烦她,尤其是五阿哥。
说到底,别的男人和自家的孩子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太后自然还是更偏爱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
林墨菡和林黛玉姐妹两个甭管心里如何想,嘴上却也没说五福晋一句不是,只岔开话题拉着宜妃聊别的趣事儿,加之又有个说话不那么利索,偏嘴甜又话痨的小子在中间插科打诨,奶声奶气的说着些叫人啼笑皆非的童言童语,气氛倒是很快就又转好了,站在外头远远的都能听见宜妃爽朗开怀的笑声。
冬天天色黑得早,留在翊坤宫用完午膳后又坐了一个多时辰,林墨菡便带着儿子打道回府了,宜妃索性也就放了林黛玉离开,好叫她们姐妹两个慢慢走着还能说说话。
“又下雪了。”
鹅毛般的雪花一片片的从天空落下,颇有几分浪漫的气息。
小弘旭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让奶嬷嬷抱在怀里,姐妹两个则系紧了斗篷,戴上帽子并肩不急不缓的走着。
“扶好你们家主子,路面上滑得很,往后出门也得加倍小心,切不可疏忽大意了。”又问林黛玉,“在宫里过得可还自在?那个五公主当初与我有些不痛快,她可曾找你麻烦?”
林黛玉摇摇头,说道:“五公主先前为着婚事又闹了两回,被罚禁足了,哪里有那功夫找我麻烦啊。”
“那就好,胤禟那小子不曾欺负你吧?”
雪雁听见这话就忍不住笑了,“咱们福晋不欺负九阿哥就算不错了。”
林墨菡闻言就不禁想起了婚前胤禟回回见妹妹都会不甘寂寞的伸爪子撩拨一番,却每每都被妹妹给怼得一脸郁结,屡战屡败又接着屡败屡战……周而复始从不气馁。
想着,也不禁莞尔,打趣道:“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
林黛玉似笑非笑的瞅她,嗔道:“姐姐这是在说自个儿呢?”
林墨菡一噎,转而哀叹,“过去一逗就脸红的妹妹哪儿去了?跟老九才一处生活了多久啊,这脸皮肉眼可见的就厚了起来,愈发的有夫妻相了。”
“怎么老远就听见四嫂在说我坏话呢?”
转头望去,不是老九那妖孽又是谁?
就见他大步上前,直接挤开了林黛玉身边的奴才,伸手将她整个人半圈在怀里。
光天化日之下的,林黛玉顿时涨红了脸,“做什么呢?外头这么多人……”
“你如今怀了身孕自然需要搀扶,那些个丫头手无缚鸡之力的,能跟爷比吗?别动了,咱们是正经夫妻,怕什么。”
胤禟就是这样一个霸道性子,且还皮糙肉厚的,换成是四爷就绝对干不出这种事儿,在外顶多也就是拉个小手了不得了。
莫名的,林墨菡有种被塞了一嘴狗粮的感觉,这还真是……新鲜。
“罢了罢了,你带着她回罢,雪愈发大了起来,也别慢慢溜达了。”林墨菡无力的摆摆手,道:“我也赶紧的回去了,好好照顾玉儿。”
“四嫂放心,我一准儿将玉儿养得白白胖胖的。”
白白胖胖?就像曾经的你一样?
林墨菡暗暗打了个寒颤,好在憋住了没脱口而出,否则这个小叔子兼妹夫怕是要当场恼羞成怒。
等入夜胤禛回到家中,就发现不对了。
福晋怎么斜眼瞅他?他今儿干什么坏事儿了不成?
大脑飞速运转起来,努力回想起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边小心试探着问道:“这是怎么了?发现爷藏私房钱了?”
林墨菡绷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那感情好,未想还有意外收获,爷究竟背着我在哪儿藏私房钱了?老实交出来就不跟爷计较了。”
胤禛顿时就心下一松,看来不是什么大事,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来,“福晋高抬贵手,可就别惦记我那点儿可怜的私房钱了。”
夫妻两个耍了几句花腔,气氛甚好,胤禛就问她,“究竟是发生什么事儿了用那种眼神看爷?”
林墨菡笑着将今儿被塞狗粮的事儿吐槽了一遍,听罢,胤禛心底暗暗给老九那小子记了一笔,嘴上难为情道:“那小子没脸没皮惯了的,咱不跟他比。”
林墨菡哼笑一声,揭过去这茬聊起了家常。
原也就不是真在意,四爷和老九压根儿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性格,表达感情的方式自然也不同,老九是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想如何就如何,四爷却更加内敛,太腻乎的言行都做不来……如今的四爷早已不是当初年少轻狂胆敢一曲《凤求凰》表达心意的毛头小子了啊。
真要细说,老九和妹妹之间的相处模式较为热情腻歪,四爷与她之间却相对更加平淡些,更偏向于细水长流。
各人有各人的不同,但她的心里却从未羡慕过其他任何一份感情,因为她已经拥有了最美好的那一份。
忽而如此感慨,林墨菡就将这话说了出来,四爷当时没说什么,只微微红了耳朵,夜里沐浴完到了床榻之上却是显出了十二分的热情。
翌日,日上三竿时分林墨菡才揉着老腰爬了起来,面对着丫头婆子们暧昧的眼神,心底暗骂了句“闷骚”,脸上却是甜得令人牙疼的笑意。
今儿是元宵节,晚上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了些汤圆,连小弘旭都给吃了一颗意思意思。
“想不想出去看看花灯?”放下筷子,胤禛看着她问道。
林墨菡摇摇头,“太冷了就懒得出去凑这个热闹了。”
旁边的小弘旭却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期待的说道:“花灯!要看!”
林墨菡就故意虎着脸吓他,“今儿外头人山人海的,好多坏人都趁着这个时候偷小孩儿呢,万一弘旭被偷走了,可就再见不着阿玛额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