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朝堂上的局势怕是好不了了。”胤禛长叹一声,说道:“切记谨言慎行,府里的奴才也都要紧紧皮了,你别心软,该收拾的就收拾,宁可严苛些。”
林墨菡心里一惊,连连点头,“爷放心,我会将府里管好的,爷是打算……有动作了?”
胤禛沉默了一阵,摇摇头,“这一路上爷都在考虑这个问题,但是思来想去还是不能急着冒头,得稳住。”
原本皇上还挺健康的情况下兄弟几个就已经斗得激烈了,如今皇上元气大伤之后,但凡有点念想的哪个心里能没点紧迫感?他们越是动作大,就越是会刺激得皇上极度敏感多疑,若是他的身子还很健康,倒也能淡定自若的坐山观虎斗,因为他有信心能够掌控全局,但如今他却伤了身子,那就不能以平常心来揣测了。
胤禛试想了一下,若是易地而处,扪心自问他心里一定会生起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纵是没什么动静他恐怕都忍不住要疑神疑鬼,但凡哪个敢蹦跶起来,那就更加是眼中钉肉中刺了,非得除之而后快不可,什么父子之情在这个时候都已经不重要了,谁威胁到他谁就是敌人。
这一路他是日日夜夜都在反复琢磨,最终还是觉得不能急,“今时不同往日,此时此刻的皇阿玛怕是也没那心情去摆弄什么棋子了,谁若敢冒头他只会立刻狠狠将人拍下去从而确保皇权稳固,太子、直郡王还有老八他们想必也不会不懂这其中的道理,只是他们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法子退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但是爷不同,爷还有的选择。”
他当然也担心自己一直这样低调着会错失良机,毕竟他又不是神仙能够算得到未来的一切,但他更怕一脚踏错带着福晋和几个孩子一起跌入万丈深渊,是以这“谨慎”二字他是一时一刻都不敢忘,每每蠢蠢欲动时都少不得要念上几遍清心咒来定定神,凡事莫说三思而后行,便是思个十遍百遍都不为过。
林墨菡听罢他这番话也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这会儿还不是该发挥“夫人外交”的时候,只管一如既往的低调做人静观其变就行了。
交流完正事,夫妻两个便默契的岔开话题聊起了家常,都是些微不足道的琐事,但一个叨叨得起劲儿,一个却也听得认真,明明也没有什么腻歪的甜言蜜语打情骂俏,但这气氛就是莫名的充斥着满满的温馨甜蜜。
而与此同时,隔壁的八爷府却是一片乌云密布,与这边的春宵帐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佟氏究竟是怎么死的?”
八福晋面不改色心不跳,神情自若的回道:“那日听闻她兄长的事儿之后当场就晕死了,后面就一直也没好起来,太医说她是吓着了。”
吓着了是不假,但却也不至于吓死罢了。
胤禩死死盯着她的脸瞧,却未曾瞧见丝毫的心虚不自在,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可是若非有什么特殊手段,好好一个人怎么会那么短的时间内突然就暴毙了?
他是没有什么证据,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事儿不简单,除了这位嫡福晋,他实在是想不出还能有谁有这份本事,可是瞧着眼前这个女人的脸,一时间竟有些陌生了……竟是他小瞧了自己的这位嫡福晋,这也是个能耐人。
“乌拉那拉氏,你别拿爷当傻子。”
八福晋却仍旧不慌不忙,淡淡说道:“爷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去查一查。”
查?上哪儿查去?他是能去开棺验尸还是怎么着?这府里素来都是她管着的,上上下下拿捏得死死的,真要想干点儿什么还不是轻而易举?唯一能知道的也就只有她的铁杆心腹,他能查着个什么?这个女人,分明就是有恃无恐!
胤禩简直都气乐了,咬牙切齿道:“乌拉那拉氏,你可知她一死给爷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为着你那一点仇怨,你可真真是要将爷给坑害死了!”
“什么叫那‘一点’仇怨?”八福晋却突然爆发了,红着双眼哭喊道:“那个贱人险些害死我的弘旸!弘旸好歹也是爷的嫡长子,爷竟就这般轻描淡写?那一点仇怨?那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之仇!”至于说什么坑害他?她才不知他在说什么。
“自打我嫁给爷成了这八福晋,小妾也好庶子也好,我何曾苛待过谁?爷您扪心自问,我这个嫡福晋做得还不够格吗?其他的倒也罢了,但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将手伸到弘旸的身上去!孩子就是我的命根子,谁敢动我的孩子,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必定要她付出代价!”
八福晋恨恨咬牙,接着哭道:“再者说我这样做也是为了爷好啊,舜安颜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连佟国维这个亲舅舅都被皇上给罚了……舜安颜可是佟氏的亲兄长,她若不死,爷就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舜安颜带来的恶劣影响,摆脱不了佟家那个烂摊子。”
胤禩瞬间哑然失声,一肚子的火就这么堵住了,想发都不知往哪儿发。
弘旸的那件事,佟氏的确对不起乌拉那拉氏,甚至连他也有愧于他们母子两个,她作为一个母亲,想要为自己的孩子铲除后患也实属人之常情,真要说有多大的过错,显然并没有,似乎唯一的错处也仅仅只是目光太短浅,全然不曾想到这件事会给他造成多大的影响,甚至还一心以为这样对他也有利。
愚蠢,却偏叫人发不出火来,毕竟只是一个内宅妇人罢了,能指望她懂什么大局不大局的?
八福晋仍在啜泣着,哭得伤心欲绝可怜至极,只哭得胤禩头都大了,扔下一句“日后凡事不可自作主张”就拂袖而去。
直到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八福晋这才抬起头来,捏着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