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开学的时候,李明珠请了长假。
老罗把她叫到办公室里仔仔细细的盘问了一番,但李明珠什么都不肯说。
老罗问了半天,就得出一个‘他家里出事’了的结论,还是自己推测出来的。
老罗语重心长道,“李明,家里有什么事情直接和学校里说就好了,你这么优秀,学校肯定会帮你的。”
“如果学校不帮你,我来帮你,无论发生什么事,书还是要读的。”
半晌,李明珠开口道。
“我没说我不读书。”
老罗担忧,“我也不怕你笑话,我老罗教书这么多年,见过太多读书顶好的学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无法继续念书,我当老师的看着这些学生离开学校,心里实在不好受。”
“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学生,家里的事情你尽管和我说,我能帮就帮,你这小子十八岁都还不到,就整天把事儿全闷肚子里,干什么呢,麻烦的事情让大人解决好了,你只要读好书,就成,好吧?”
李明珠没听进去,她捏了下衣角,点点头。
老罗到底给她把长假批下来了。
他说了一番肺腑之言,叫李明珠走出学校的脚步虚虚浮浮。
她当然想读书,读书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赚大钱的捷径。
李明珠还只有六七岁的时候就懂得这个道理,穷孩子要读书,高考就是跳板。
她读了十几年,眼看就要走到这块跳板上面了,天降一块巨石,砸在她面前。
李明珠苦中作乐的想:还好,还没砸死我。
在省一中请完长假,李明珠回到医院。
六楼病房的白天比晚上热闹。
李明珠刚进去就被一个中年女人问道,“小李啊,从学校回来啦?”
这女人穿着白色的短袖,烫了个十分土气的卷发,盘在后面,脸蛋粗糙又红润,手里端着不锈钢的保温盒。
“来,阿姨今天给小云炖了碗鸡汤,你也过来吃一碗,给学生补补脑子。”
中年女人口中的小云,就是病房里那个男孩。
她是小云的母亲,王秀。
阳台门被推开,中年男人道:“小李回来的这么早?学校那边都办妥啦?”
这是小云的父亲曾辉。
“嗯,请了长假。”
王秀把鸡汤倒进碗里,给李明珠递了一碗:“趁热喝。”
李明珠放下碗,没急着喝,问起了曾辉。
“曾叔,你说的那个药材采购,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曾辉做的是药材生意,在邻省开了一家中药药材店,营业执照刚刚批下来,今年才起步。
曾辉道,“快了,这两天就出发。小李,你想清楚了,我们出去实地考察没有这么轻松的,我一个朋友就是在山里没的。”
李明珠点点头,“我知道分寸。”她补上,“我需要钱。”
药材采购通常要采购员到当地调查了解,一般罕见名贵的药材多数都在没有开发过的荒山里,曾辉的朋友是在xī • zàng没的,他从山上掉下来,到现在为止都没找到尸骨。
但这一行还是有前赴后继的人赶着去投胎,因为和风险并存的还有巨大的利润。
中药材倒卖的利润十分可观,一副三四百的药成本药材只有三四十,收购员从山农手里买过来就更便宜,堪称暴利。
李明珠遇到曾辉的那天,这个男人正和他老婆闲聊,她无意间知道其中的一点门道:
曾辉儿子的病也差不多是个绝症,西药救了一两年也没见什么成效,男人死马当活马医,辞退了自己的工作,开始研究起中药来给自己儿子续命。
别说,一年下来却是有些成果,曾辉在各个偏远的地区里面收购中药,为儿子的病奔波,倒卖的药材又给他带来了一笔不菲的收入,李明珠当时听到就动心了。
她把自己的想法和曾辉一提,曾辉对李明珠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还颇有些好感——李明珠耐着性子给小云教过两天书,小云从小疾病缠身,没读过几天书,李明珠教他的时候,孩子高兴地一晚上没睡。
因此,曾辉同意带李明珠一道去捞钱。
“哎,好,那你收拾一下,咱们明天就出发。”曾辉道,“你妈妈就让王秀照顾着,或者你不放心她,请个护工来也成。”
王秀道,“别听你曾叔瞎说,白花那些不值当的钱,你阿姨你还信不过吗。”
小云拉着她的衣摆,“哥哥,你和爸爸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李明珠把手放在他头上,摸了两下,“很快的,一个月就回来了。”
“回来了能把我的病治好吗,我想上学。”
“能,拿了药回来就治得好。”
“哦,那你们去的时候要小心,不要走丢了。”
李明珠笑了笑。
王秀和曾辉低低的交谈,这个朴实的中年女人看了眼一直在沉睡的老人。
这个老人也是病房的一员,只不过到现在为止,都没看到他的家属来看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