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瑶冻得瑟瑟发抖,被若云送进了浴室里,温热的水包裹着全身,感觉整个人都温暖起来。
她懒散地泡在了水里,颇为后悔自己的逃跑行径,那是她的寝殿,该走的也应该是别人。
一人待了片刻,殿门咯吱一声想了,裴瑶闭着眼睛,没有在意。
太后走了进来,目光落在皇后的身上,视线下移,凝在水面上。
热气氤氲,带着朦胧的薄雾,几乎看不清水面。很快,太后的视线又返回裴瑶的面容上,她慢慢走过去。
裴瑶的脸不再是粉白色,而是带着微红,娇俏又妩媚。
太后回忆着皇后和李旭大婚那夜,皇后无助又恐惧的目光,那双眼睛、那张脸,与现在有很大的区别。
裴瑶慢慢抬首,碰上太后探究的视线。在这种情景下,她想从太后的眼睛里瞧出与以往不同的情绪,哪怕是一丝欲.望的痕迹。
等太后靠近的时候,她大失所望,太后的眼睛平淡无痕,深渊中带着几丝凉意。
头顶上的泡泡依旧没有变色。
太后在浴池边上停留下来,将手探入水里,很自然地开口:“皇后待了这么久,不怕水温凉了吗?”
裴瑶略有一丝紧张,手在水下颤得厉害,努力保持自己的平静:“不冷,舒服。”
“皇后还想待多久?”太后俯视着面前的皇后,目光由上而下,眼睛里的笑意深了,“皇后进步了,美人计又上一层楼。”
“可惜太后无欲无求,我在想,您的心是不是铁做的,火烧不化,冰冻不住,因此,你才能屹立在权力巅峰。”裴瑶傲气地扬起自己的下颚,努力让自己的情绪更为平静、自然。
不同于裴瑶的紧张,太后则是一脸平静,慢悠悠地凝着皇后,手戳了戳皇后的通红的脸蛋,“怎么证明哀家也是有欲.望的呢?”
“你证明不了,你自己天生就没有欲.望,就算你躺在榻上也没有欲.望。”裴瑶气得一拍水面,蹭蹭地站起身,肌肤暴露在外,直接从太后眼前滑过。
小皇后肌肤很好,双脚踩着铺好的棉布上,她害怕自己摔倒,就在棉布上多停留一息。
太后的目光没有在她的身上,而是落在她的脚趾上,圆润可爱,还染了色,是艳丽的红色。
寻常宫妃大多会给染丹寇,而皇后双手没有染,偷偷摸摸地给自己的脚趾甲染了,这是留给自己看?
太后笑了,那双脚落在了地面上,冻得一缩,又站在了棉布上。
太后笑意更深,凝着自己裙摆前的鞋,“皇后要过来吗?”
不知为何,应该摆在棉布前的鞋却落在了太后的脚下。
裴瑶没有穿衣裳,却感觉不到冷,热水的残温还在体内,她朝前跨了一大步,直接迈到太后的面前,伸手捂住太后的眼睛,“不喜欢就别乱看。”
皇后的掌心还留着水,捂上的瞬间就染湿了太后的眼睫。
裴瑶欲盖弥彰,一脚踩在鞋上,脚趾先挤进去,忽而腰间多了衣袍,她低眸去看,太后伸手拦住她。
裴瑶出于本能反应,抬首去看太后头顶,一如往昔,未曾有变化,她略有不解。
太后的袖口上是金丝银线绣制的花草,摩挲着裴瑶的肌肤,让裴瑶颤栗不止,“别乱摸。”
“哀家眼睛看不见,不知摸在何处。”太后语气很正经。
确实,皇后捂住她之前,说的都是实话。
裴瑶的两只脚终于挤进了鞋子里,下一刻,松开太后的眼睛,却亲上她的唇角。
太后终于低下视线,所及之处便是皇后雪白的肌肤,她愣了一下,皇后已趁机而入。
裴瑶心里有气,吻中带了急躁,未及深.入便缓缓松开。
唇角落在脸颊上,太后却道:“皇后,过分了。”
裴瑶不知收敛,双手抱着她的肩膀,吻向她的耳廓。
濡湿的气息让人心口窒息,微痒,难耐。
太后的手不知所措,皇后未穿衣裳,她连推都推不开,只能用言辞威胁:“你再不松开,哀家将你推入水中。”
裴瑶似疾驰的野马,拉都拉不回来,撩开太后的发髻,放过耳朵,咬住了脖子上的肌肤。
而太后的手几度就要碰上皇后的身子,却又戛然而止,她后悔了,就该让皇后及时穿上衣服。
绵长又霸道的吻终于在裴瑶气息不足的情况下结束,她微微喘息,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太后。
太后不耐,转身就走了,裴瑶急忙去找衣裳,“下次再看我洗澡,我还这么亲你。”
太后的脚步一顿,一本正经地回复她:“哀家会做一双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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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瑶沐浴出来后穿了件袄子,站在屋檐下,凝望着冷风吹过的庭院,太后与几位朝臣还在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裴绥出来了,裴瑶抬首,裴绥的头顶上涌着蓝色的泡泡。
这是对权力的欲.望。
裴瑶嗤笑,“我以为裴将军为国征战无私奉献,不想,也是有私欲的。”
道貌岸然的人!
裴绥皱眉,看向裴瑶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古怪,而裴瑶朝他走来,目光好像凝在他的头顶上,“裴将军,你有对权力的欲.望。”
再度听到同样的话后,裴绥的神色有些复杂了,“皇后、不,应该唤你太后娘娘,你自己没有对权力的欲.望吗?”
若无权.欲,怎会坚持留在宫廷。
“不及裴将军。”裴瑶盯着蓝色的泡泡在看,裴绥贪权,方才是在商讨什么事情吗?
裴绥没有再看她,转身就走了,面前的女儿,让自己有一丝害怕。就像自己的想法被她窥探了。
接着,其他几人也都跟着出来,朝着裴瑶行礼,转身离开。
裴瑶凝视离开的几人,他们的头顶上并无蓝色的泡泡,对比下形成对比,她有些不安了。
“皇后,您在想什么?”若云轻轻询问,又体贴地开口:“殿外寒冷,不如您回殿暖暖身子。”
裴瑶收回目光,朝着若云道谢,自己整理衣襟,跨入长乐殿。
太后坐在案上看奏疏,听到声音也没有抬首,只道:“皇后自己择一处坐着,皇帝奉你为太后的旨意在哀家手中了,你想何时搬离椒房殿,就何时宣读旨意。不过,哀家还是喜欢皇后这个称呼。”
“随太后娘娘吧。”裴瑶没有太多的情绪,走到案前询问,“方才您与他们说什么?”
“荆州暴民叫嚣,哀家令你父亲去征讨,并无其他的事情,皇后觉得哪里不妥?”太后抬眸,撞进皇后澄澈的眼眸里,她照旧看到了自己的容颜。
一如往昔,多年未曾有过变化。
裴瑶告诉太后:“他动了权欲。”
太后眼中竟漾过笑意,“动了便动了,皇后为何如此惊讶?”
“方才几人中唯独他动了权欲,其余几人没有。”裴瑶显得忧心忡忡,她对裴绥没有感情,更没有熟悉感,就像是多见了几次面的陌生人,她不想太后在他手中受到伤害。
“皇后今日带糖了吗?”太后忽而错开话题,朝皇后腰间看去,腰间空荡荡的,连平日里爱戴的香囊都没有了。
裴瑶没有被她带偏,依旧说着裴绥,“太后,你不怕裴绥领着兵跑了吗?”
“皇后,吃颗糖。”太后的指尖多了一颗糖,在皇后嘴巴一开一合的时候塞入她的嘴里,“甜不甜?”
裴瑶嘴巴动了动,下一刻皱了眉,“好苦的糖。”
“哀家用莲子做的。”太后若有所思,庖厨明明说了莲子糖是甜味的,自己肯定哪个步骤做错了。
太后在努力反省中。
裴瑶苦得跑出去当着宫人的面将糖吐了出来。
若云见到皇后愁眉苦脸的样子自己也跟着皱眉,太后做莲子糖的时候,她在旁边看着,太后并未将莲芯去掉。
冬日是没有新鲜的莲子,多是储存冰室中的,口味不如夏日,太后又不去除莲芯,可想而知味道会是多么的苦涩。
若云想捂脸,又怕惹怒皇后,就忍着苦水看皇后吐得脸色发白。
裴瑶不是挑食的人,一般的食物都会去吃些,唯独莲子不碰。
吐了会儿,她艰难地站起来,扶露忙端了杯清水来,“娘娘难受得厉害吗?可要请太医?”
“不用了。”裴瑶拒绝,端起清水就大口大口喝了下去,终于将那股难受压了下去,又吩咐扶露:“去调一杯蜜水,多放些蜜。”
“您等着,奴婢这就去。”扶露应了一声。
殿内的太后没有反思出结果,自己淡然地吃了一颗莲子糖,不甜,苦涩也正好,可以接受。
裴瑶回来了,虚弱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呆滞如木人。
太后瞧见她半死不活的样子,有些后悔了,歉疚道:“你上次喝了莲子茶并未说不喜欢,哀家就特地给你做了莲子糖。”
“特地?”裴瑶呢喃道,突然就不生气了,让太后洗手做羹汤是她的幸福。
扶露捧着蜜水走了进来,裴瑶喝了一大口,整个人都舒服多了,眉眼也精神起来。
瞧着她的变化,太后有些不解,走过去,接过裴瑶手中的蜜水,“这是什么水?”
扶露说道:“是蜜水,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多放了些蜜。”
太后将蜜水置于鼻间就闻到了一股冲过来的甜味,她皱眉还给皇后,果然还是个孩子,什么都喜欢甜的。
裴瑶却道:“甜味很好,可以甜进心坎里。”
太后不理会皇后的言论,走回案牍后面挑了一颗莲子糖吃了,吞下的瞬间还不忘看向皇后。她的意思是莲子糖不苦。
光是看到她吃,裴瑶就已经感觉到苦涩在胃里翻涌了,她又猛地灌了一口蜜水。
落荒而逃。
太后诧异,往日里赶都赶不走的皇后竟被一颗莲子糖给吓走了。
真是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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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愈发冷,不知不觉突然飘起了雪花,冬日的第一场雪来了。
裴瑶站在屋檐下看雪,伸出手去接晶莹的雪花。雪落入掌心,瞬息就融化了。
冰冰冷冷,她蓦地想起牵着太后手的时候,也是冰冰冷冷。
裴瑶笑了,收回手,抬首看向浮云,云层黑压压的。
青竹撑着伞走来,脸色略有几分凝重,“皇后娘娘,静安师太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