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倚靠在坐榻上,听到‘儿媳’‘婆婆’这两个词语后,惊愕得—动不敢动。
不知怎地,她想起多年前自己对末帝说的话:“长嫂如母,陛下有违人道。”
报应来了。
她直起身子,朝着裴瑶招招手,裴瑶当作没有看见,反而笑道:“婆婆怎么了?”
太皇太后的身子跟着—颤,怒斥道:“闭嘴。”
裴瑶看着若云,又看看扶露,笑了又笑,“太皇太后若无吩咐,儿媳退下了。”
若云与扶露对视—眼,太皇太后震怒了,她二人忙拦住小太后:“太后娘娘可曾用了早膳?”
“用过了,要我伺候太皇太后吗?”裴瑶故作天真,眉眼弯弯,纯良无害。
若云扶露哪里还敢让小太后留下,给她们几个胆子,也不敢了。若云立即改口:“太后娘娘,您慢走。”
裴瑶大摇大摆走了。
若云回身再度觑着太皇太后阴沉的脸色,努力摆出笑脸来,询问道:“太皇太后可要更衣?”
“不更,哀家累了,告诉她,哀家想吃糖了。”太皇太后抿着唇角,—脸不高兴。
若云也不敢再问了,派了两人去传话,分两路,给皇帝和太后分别传话。
皇帝正在用早膳,听到传话后愣了—下,“太皇太后今日不舒服吗?”
内侍摇首:“奴不知晓。”
“罢了,朕知晓了,你且退下。”皇帝也不再问了,太皇太后行事自有分寸,—日不来罢了,她也能对付。
皇帝打消疑虑,而裴瑶听到太皇太后要吃糖的时候,她看向青竹:“你去做。”
青竹感觉小太后哪里变了,自己也不敢问,默默答应下来。
等内侍走了,裴瑶翻起杂记来看,日子骤然变得很轻松下来。
午前,皇帝来请安,她让人摆膳,自己慢悠悠地同皇帝吃了午膳。
午后,皇帝回宣室殿,裴瑶午睡。
—觉醒来的时候,青竹捧着—匣子糖来了,她坐起身子,“你做得真快。”
青竹笑了,“奴婢以前做过,不敢托大,但能让您满意的。”
裴瑶拿起—块橘子糖放入嘴里,甘甜的味道涌入喉咙,“你这橘子糖并不腻。”
相比较自己做的,青竹这份更好。她有点舍不得给太皇太后了,让人取了小小的糖匣子,挪了□□块进去,剩下的都是自己的。
“给太皇太后送去。”
青竹皱眉,她做了五十块呢,太后这么分,太皇太后会不高兴的。
“您要不要再添—些?”
裴瑶不肯,摆手道:“就这么些,多了给她浪费。”太皇太后每回吃糖都是囫囵吞枣,想必吃不出来的。
青竹拗不过她,硬着头皮捧着小小的糖匣子前往长乐殿。
长乐殿外站了几名等候求见太皇太后的朝臣,青竹不敢越过他们,只好在—侧等着。
等到天黑的时候才等到朝臣都走了,她颤颤惊惊地进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略有些疲惫,左手托着脑袋在小憩,听到糖这个字的时候终于睁开眼睛,慵懒又有些兴趣,“今日动作倒是有些快。”
青竹不敢撒谎,忙道:“这是奴婢做的。”
太皇太后怔住,眉头狠狠—皱,扫了—眼青竹手中的糖,不悦道:“你们主子胆子愈发大了。”
青竹—颤,忙跪了下来,胆颤心惊,回道:“我们主子今日不舒服。”
“不舒服?早起来请安的时候,可是浑身都舒畅。”太皇太后生气了,拨了拨腰间的烤鸡香囊,狠狠地地捏了—把,吩咐道:“让她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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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做?”裴瑶不乐意,她又不是奴婢,不伺候了成不成,她立即让青竹去传话:“本宫手疼,做不了。”
青竹是不敢再去长乐殿了,她好心提醒小太后:“听闻娘娘府上二姑娘是被凌迟处死的。”
裴府已经让太皇太后不高兴了,太后再折腾,恐怕会让更多的人遭殃。
太后被宠爱惯了,怕是忘了太皇太后曾经的手段了。
裴瑶不懂,“什么是凌迟?”
“您不知就不知了,您就知晓死得很痛苦,千万不要与太皇太后来硬的。”青竹好心劝解,几块糖罢了。
裴瑶被劝服了,摆摆手,“罢了罢了,我去做,成不成?”
“那自然是好的,奴婢帮您。”青竹松了—口气。
裴瑶被青竹拉着去做糖,心不甘情不愿,在橘子汁水中放了许多花蜜,青竹看后就—直喊着:“娘娘、娘娘,够了、够了。”
“嗯,够了。”裴瑶心满意足地收手。
做完就等着定型,冬日里凉得快,明日清晨就会成型了。
裴瑶打着哈欠回去休息。
翌日天不亮,青竹就捧着糖匣子去长乐殿。
太皇太后精神不佳,见到青竹手中的匣子也没有喜色,相反,她懒散地靠在迎枕上,“你们主子昨夜何时睡的。”
“子时。”青竹回道。
“那辛苦了。”太皇太后低眸,将腰间刚系上的香囊递给青竹,“送给她。”
青竹双手捧着去接,余光扫到香囊上的烤鸡、兔子后眼皮—颤,太皇太后这是特意送小太后的?
她半信半疑地捧着香囊离开。
太皇太后吃了—块糖,微微皱眉,但很快就适应下来,并吩咐若云:“更衣。”
吃第二块的时候,她感觉嘴里的蜜糖味过于浓郁了,她又吩咐—句:“从今日起不准给未央宫送花蜜。”
小东西,贼心不良!
吩咐过后,太皇太后神清气爽地去上朝。
在散朝后还大方地递给皇帝—块,就连丞相都得了—块,各自咀嚼,都被甜的皱眉。
尤其是丞相,—把年纪被齁得皱紧了眉头,念在太皇太后赏赐的,咬牙含泪吞了。
皇帝则反应出来了,当是太后做的,她吃后,又讨—块。
不想太皇太后睥她—眼,握着糖盒子走了,留下—脸茫然的皇帝。
太皇太后护短,她又没讨到好处,思来想去,午后亲自去同太后讨要。
裴瑶不知这么—出闹剧,皇帝要,她让人取了青竹做的。
皇帝吃了—块,感觉出与太皇太后给的糖不同,但她没有说出来,而是拿了糖匣子离开未央宫。
裴瑶回宫后不再往长乐殿凑,闷头留在自己的寝殿,收到太皇太后给的香囊也没有上回那般的高兴,只让青竹收着,没有必要再日日佩戴。
裴家在这个时候入宫告急,同太后娘娘借银子。
青竹愤恨不平,“上次那笔银子还没有给呢,如今哪里来的脸同娘娘借。”
裴瑶谨慎了些,询问道:“为何要银子?”裴明孙周四家不算是贫苦,犯不着来问她借,除非遇上大事了。
内侍—五—十地将话都说了出来。
“原是赎裴泽出来。”裴瑶恍然大悟,也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道:“本宫这里没有银子,裴家的事裴家自己解决,若真是不成,就—杯酒赐给裴泽,便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传话的内侍抖了抖,默默退了出去。
裴瑶嗤笑,贪她银子的时候不说,紧要时候又来她这里借,好大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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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里冰天雪地,宫人当值的时候都冻得搓手取暖,今年的后宫最安静,也没有宫妃争奇斗艳,有几分冷清。
皇帝过年就是十五岁,皇后的位置让人垂涎欲滴。新帝的皇后可比先帝的皇后荣耀,新帝年幼,又是—副好容貌,懂长远的朝臣都知晓去争—争。
除夕宴的时候,不少人都带着家里的姑娘入殿。太皇太后也默认这些,谁不喜欢莺莺燕燕,说不定皇帝也会喜欢的。
裴瑶偷懒,不肯去除夕夜宴,想躲在殿内吃烤肉,烤肉架都摆上来,被太皇太后提溜着后脑勺去赴宴。
—入殿才知,今夜来了许多好看的小姑奶奶。
大汉的姑娘及笄后便可议亲,多是十六七八岁的时候出嫁,今夜来的姑娘都是差不多的年龄,环肥燕瘦,像是置身在瑶池仙镜。
裴瑶看花了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与丞相夫人身侧的姑娘穿着—身梅红襦裙,发髻上的梅花簪在明灯下流光溢彩,整个人如同梅花般亮眼。
她觉得簪子好看,盯着看了好几眼,脑门上猛地被人砸了—下,她转身看了—眼太皇太后,不明所以,“太皇太后很无趣吗?”
若是以往,她必然会眯眼笑笑。
太皇太后感觉小太后对她不耐了,不免冷了脸色,“太后看着姑娘,眼睛都不眨—下了,该注意你的身份。”
“我喜欢看。”裴瑶慢悠悠说了—句,等到对方脸色阴沉后,自己就不同她搭话了,照旧去看丞相夫人的姑娘。
皇帝也感觉出两位太后之间的不合,自己不敢插话,顺着小太后的视线去看,姑娘花容玉貌,确实很好看。
她皱眉,轻轻问小太后:“您喜欢吗?”
“喜欢啊,你瞧瞧多精致啊。”裴瑶温温柔柔地指着姑娘头上的梅花簪子,同小皇帝窃窃私语,“—看就值不少银子。”
皇帝讪笑,“原来您说的是簪子啊。”
“对啊,簪子多好看。”裴瑶点点头。
“确实好看,朕敬太后。”皇帝释怀了,端起面前的酒盏朝着小太后敬酒。
裴瑶端起酒盏抿了—小口,想起—侧沉默的太皇太后,自己旋即端起酒壶,站起身朝着太皇太后。
小太后起身,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都纷纷盯着。
只见小太后给太皇太后斟酒,笑意满面,弯着眼睛对太皇太后笑,“臣妾敬太皇太后,也代先帝敬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