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峥动手替荣绒擦身子。
隔着浴巾,荣绒甚至能够感受得到荣峥掌心传来的温度。
荣绒的大脑足足空白了有了那么好几秒的功夫。
他裹着浴巾,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哥,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过来。”
荣绒慢腾腾地,挪了过去。
荣峥再次替荣绒擦干身体,睨了他一眼,“你小时候洗了澡,身体也不擦,在我床上上蹿下跳,把我的床单都给弄湿了,可没见你害羞过。”
“你都说了那是小时候!”
“等你老了,变成一个老头子,我也还是你哥。”
荣绒垂放在双膝的双手紧紧地收拢,他的眼尾一片绯红。
哥,你会食言的。
没有等到我变成老头子,你就会不要我了。
…
荣峥跟小时候催荣绒上|床那样,在他的屁股上拍了拍,“去床上坐着。我给你吹头发。”
荣绒听话的去床上坐着了。
不一会儿,荣峥拿着吹风机回来了。
窗外的风雨,一点也没有要小下去的意思,大风呼啸。
屋内,吹风机呼呼地工作着。
荣绒听着耳边传来的电吹风的声音,莫名地感到一阵安心。
荣绒的头发差不多干了。
荣峥把电风吹由最大档调至中档。
“我给阿绮打了电话了。他这段时间人不在国内,要下个星期才能回来。就算回来了,到了夏天,他大部分的时间,也都不在市里,都在崇绿岛。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要跟阿绮赔不是,最好约阿绮在岛上见面。你放暑假到现在,也还没有好好出去玩过,到时候我们就在岛上住个几天,就当是度个假,你的意思呢?”
荣绒今天才从荣峥那儿拿了许多净油、香脂。
他原先计划如果孙绮手里有上等的鸢尾根净油,他是想见了人之后,马上着手调配香水的。
想了想,上辈子他从来没跟他哥单独出去度过假,而且这样的机会,两辈子叠加在一起,可能也就只这么一回了。
“就只有我们两个去度假吗?”
“妈最近在忙她基金会的事情,未必有空。爸晕船。大概率是我们两个人去。等爸妈回来,你可以自己再问下他们。”
符城去崇绿岛没有通车,只能乘坐渡轮登岛。
“噢。”
荣绒的头发全吹干了。
荣峥关了电风吹,拔下吹风机的插头,“去把衣服穿上。”
“唔。”
荣峥把吹风机放回浴室。
荣绒抽屉里随手拿了件内裤给穿上了。
荣绒站在床边,弯腰在穿短裤。
一只脚穿进去了,另一只脚还没穿进去。
荣峥从洗手间出来了。
荣峥走上前,瞥了他一眼,“穿反了。”
嗯?
他裤子穿反了么?
荣绒低头看了一眼。
穿反的,不是裤子。
脸颊红透。
荣绒破罐子破摔。
也再没提什么回避不回避的事,当着荣峥的面,就把裤子给扒拉了,重新给穿了一遍。
…
荣绒穿好衣服,荣峥也没出去。
他在荣绒的床上坐了下来,“额头好点没?”
荣绒都快忘了他额头肿了个包的事情了。
荣峥一看荣绒的表情,就知道后者压根没把自己受伤的事给放心上。
“过来,我看看。”
荣绒挨着荣峥坐下了。
荣峥撩起荣绒的刘海,比起上午那会儿,额头上的肿包有些消下去了。
眼前光线忽然明亮了起来。
只见荣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发绳,熟练地替荣绒把前面过场的刘海给扎起来了。
荣绒的脑袋上,多了一个可爱的小揪揪。
白皙、饱满的额头全部都露了出来,愈发显得五官漂亮得过分。
荣峥盯着荣绒脑袋上多出的小揪揪,露出满意神色,“还好,手没生。”
小时候,到了夏天,天气太热,荣绒前面的刘海要是过长,也都是荣峥给他扎的小揪揪。
荣绒拿起放在床上的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沉默片刻,荣绒放下手机。
“哥,你这给我买的,是儿童款吧?”
糖果色,发绳上还缀着红嚷黑子的切片小西瓜。
荣峥指尖碰了碰他绑着小的小发揪,“不知道,我随手拿的。”
荣绒:“……”
是么?
呵。
他才不信。
…
傍晚时分,荣惟善、应岚夫妻也回家了。
见到荣绒肿起的额头,夫妻两人少不得关心地问上几句。
听说冰敷过了,夫妻两人这才放心下来。
饭桌上,荣绒提了他跟荣峥要去崇绿岛度假的事,问荣父荣母有没有空一起去。
如同荣峥所预料的,荣母因为忙于基金会的事,抽不开身。
荣母去不了,听说还要坐船,荣父也就顿时没什么兴致了。
这还是头一回兄弟两人单独出去旅游,两个男生想得总归不会有那么细致,荣母分别给兄弟两人舀了汤,柔声道:“绒绒放假这么多天,一直待在家里,出去度假挺好,而且这个时候岛上凉快。就是岛上蚊虫什么的也多,记得多带些防虫喷雾,还有止痒水过去。防晒什么的,也要做足”
荣父给自己夹了一块排骨,殷切叮嘱:“记得多拍点照片回来,带为父我云享绿岛。”
荣峥喝着汤:“网上都有。”
荣父怒而又给自己夹了块排骨。
荣绒:“……”
他以前为什么会觉得他哥跟跟他爸的关系远比他亲密很多?
明明是塑料父子情。
…
晚上,荣绒在房间里整理他白天从荣峥那儿拿回的各种香水、香料。
“叩叩叩——”
有人敲门。
荣绒放下手中的一瓶香水,去开了门。
“爸?”
荣父四下张望了下,确定走廊上没人,悄摸地进了屋。
反手,把门给关上了。
往荣绒的手里,塞了一张银行卡。
“前阵子峥儿生日,你送的那款宝石胸针把压岁钱都给霍霍了吧?卡里有五十来万,不多。出去玩,也不能都让你哥买单不是?偶尔也要给你哥买点小礼物。
我跟你妈总有老去的那天。有你哥给你撑腰,你大伯,还有小叔那帮人就不敢欺负到你头上去。”
荣绒怔住了。
他忽然想起,上辈子爸也说过类似的话。
给他打钱,让他给他哥买点礼物。
原来,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爸都在很早之前,就在为他绸缪了。
担心他没有哥哥那么强势,会被大伯、小叔欺侮。
当时,他却以为爸是是在暗示他,荣事集团只会是哥的,赌气说了发狠的话,把钱悉数全部都给转回去了。
那个时候,爸该有多失望、难过?
“愣着做什么?拿好啊。是不是五十万太少了?那什么,咳……因为爸前阵子买了幅画,你妈嫌我花钱太狠了。趁着我睡觉,把我卡都给收了。也不知道她收哪儿去了。这卡是唯一幸存的一张。爸给藏的袜子里……”
荣绒抱住了荣父。
他把脑袋枕在荣父的肩上,“爸,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我也曾经真真切切被在意过。
卡里的钱,他是不会动的。
等到离开荣家,所有属于荣家的东西,他一样都不会带走。
…
荣峥跟荣绒去出发去岛上度假的那天,天气很好。
码头上,天空碧蓝,白帆点点,
孙绮坐着他的私人游艇来码头接荣峥。
黑色墨镜,花衬衫,沙滩裤,人字拖,要有多夏天就有多夏天。
见到那辆熟悉的慕尚。
孙绮摘下墨镜,随意地别在衬衫上。
“大荣——”
脸上的笑容在看见随后从副驾驶座上一期下来的荣绒时,瞬间就消失了个干净。
孙绮拉胯着一张冷脸,不悦地问荣峥,“你带这个讨厌鬼来做什么?”
荣绒主动上前打招呼,“绮哥好。”
孙绮冷笑了一声,“不敢。”
荣峥警告地瞥了他一眼,意思是差不多得了。
绒绒是他弟弟。
孙绮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没走出几步,语气不耐烦地对身后的兄弟两人道,“跟上。”
荣峥从后车厢拿出行礼。
“哥,我来吧。”
荣绒走过去。
按照荣绒的设想,他一只手拎一个,应该完全无压力。
然而,他忘了,他现在不是上辈子那个做惯了各种粗活、重活,就算是一人扛一大袋水泥都不在话下的人。
他现在这具身体,可是一个连健身房都懒得去,没课的日子,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的主。
能有力气才怪了。
那天去了临风巷回来,他的手臂就一连酸痛了将近一个星期。
这两天才稍微好一点。
荣绒一只手去拿叠在最上头的,他自己的那个行李箱,行李箱动了动。
是的,仅仅只是动了动。
他一只手根本拎不下了!
孙绮一点也没给面子地笑了出声,脸上是明晃晃嘲讽的笑容。
荣峥伸手过去,“我来。”
单手把他的行李箱给拎了下来,另一只手把剩下的行李箱,还有两个旅行包都给拿了下来。
荣峥只让荣绒推一个行李箱。
他自己的行李箱,还有两人的旅行包荣峥都自己拿上了。
孙绮余光瞥见了,双手往兜里一揣,一点也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人家心疼弟弟,他又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
…
上了游艇。
孙绮给他自己跟荣峥各自倒了杯香槟,只当荣绒是一团空气。
荣峥:“不幼稚?”
孙绮呲了呲牙,“不啊。”
荣峥懒得理他,他问坐在边上的荣绒,“想喝什么?”
不知道怎么的,上了船之后,脖子就一直痒痒的。
荣绒在脖子挠了下,“矿泉水就可以了。谢谢哥。”
“矿泉水就可以了。谢谢哥……”
孙绮怪声怪气地学荣绒说话,又变回他自己的声音,“自己没长手脚啊?不会自己拿啊?”
荣峥从船舱的冰箱里取了两瓶冰镇矿泉水出来,警告地瞥了好友一眼,“孙绮。”
孙绮慢条斯理地喝了口香槟,“怎么?我就是看你弟不爽?不行?”
荣峥冷声道:“你让你的人把船开回去。”
孙绮这才意识到,荣峥是真的生气的。
妈的!
他跟大荣认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人生气。
现在竟然为了一个荣绒跟他生气了!
“行呗!果然是有血缘的弟弟就是不一样呗!”
孙绮脾气也上来了,“啪”一声把手中的香槟给放下了,起身就要吩咐他的人把游艇给开回码头。
脖子那片被太阳晒过的肌肤实在太痒了,还有点灼疼。
荣绒忍住那种又疼又痒的感觉,不知怎么的,莫名觉得眼下这场景挺好笑的,“要是我现在说,绮哥,哥,别吵架了。你们别再为了我吵架了,是不是不大合适?”
荣峥眉心微皱,没明白荣绒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孙绮一个5G冲浪青年,立马就听明白了,“你特么……”
茶味儿冲天了!
桌上有空杯子。
荣绒笑了。
他拿起桌上的香槟,在孙绮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先是将他方才喝剩的那半杯满上,再给他自己倒了杯。
“最近酒量退步了,本来没打算要喝。想了想,跟人赔不是,还是要拿出一些诚意才好。绮哥您说是不?我哥生日那天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对。我跟绮哥您陪个不是。希望您大人有大量,能够原谅我一回。
您不原谅也没关系,总之,那天的事情是我做错了。我在这里,跟您真诚地说一声对不起。
还有,今天的事,也请您别怪我哥。是我听说我哥要来岛上度假,死乞白赖缠着我哥非要来的。我哥也是被我缠得没办法。”
“我干了,绮哥您随意!”
说完,仰头就把那杯香槟给干了。
这下,孙绮是真的惊着了。
这还是他印象中那个目中无人,成天臭着个脸的小破孩么?
香槟是孙绮先前从冰箱里刚拿出来的。
一口喝进去,凉意跟酒劲直冲喉咙。
“咳咳!!咳咳咳咳!!!”
被酒呛了喉,荣绒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荣峥把他手里还剩的那一点酒给拿走了,低斥道:“既然知道自己不能喝,逞什么强?”
荣绒难受地咳嗽着,唇角还是噙着笑意,“道歉么,咳咳咳,总要,总要拿出点,诚,诚意。”
“先不要说话。”
荣峥拧开他刚才从冰箱拿的其中一瓶矿泉水,递到荣绒唇边。
荣绒喝了点水,喉中的那股灼烧感才稍微被压下去了一些,喉咙舒服多了。
荣绒渐渐地停止了咳嗽,就是脸还是红的,就是方才咳嗽的时候气血都涌到脸上,给咳红的。
他算是明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重生的副作用或者是他为此要付出的代价还是怎么的,他这破体质,过去的好酒量是一点没了,娇气的毛病却是一点没改。
会有人因为一杯香槟就咳嗽成这样么?
能么?!
能么?!
孙绮总疑心荣绒是在做戏,可要真是做戏,那这演技都可以拿影帝了。
“你这道歉的阵仗,也太吓人了。我这要是不接受,是不是显得我很十恶不赦?”
荣峥不悦地扫了眼好友,“孙绮,你可以先安静一下吗?”
“OK。我闭嘴,我喝酒,行了吧?”
孙绮一个人喝着闷酒。
脖子那里实在太痒了。
实际上,痒得也不仅仅是脖子。
后背也很痒。
只不过后背他抓不到。
荣绒再一次去挠脖子的时候,被荣峥给握住了手腕。
他盯着荣绒脖子的红疹子,“你脖子是怎么回事?”
孙绮从小在海岛长大,随意瞥了眼就知道荣绒脖子是怎么一回事,“晒伤了,可能还有点过敏,加上自己上手给挠的呗。我去,你弟弟会不会太娇气了?一个大男人,就在太阳底下走个那么十来分钟,都能把自己给折腾成这样。啧。大荣,你弟是陶瓷做的吧?”
他看着荣绒:“你出门前没抹防晒?”
荣绒:“……我忘了。”
是真的忘了。
在工地上班,无论多大的太阳,都是薄衬衫,湿毛巾,再是温水一壶,把安全帽带上就出门了。
工地户外工作的时间太长了,而且出汗量也太大,防晒霜起不了多大效果,他也用不起。
起初那段时间的确是天天晒伤,抹了药,褪了皮,新的皮肤长出来,也就比原来耐晒多了。
他是真没想起来,出来度个假还得用防晒霜。
“真行。智商不行,常识总该有?来海岛度假,出门竟然连一点防晒功夫都……”
荣峥冷声打断了孙绮的话,“你船上有备晒伤药吗?”
孙绮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椅子上起来了,“我去问问。”
不一会儿,孙绮手里拿着他管船上的工作人员那儿要来的一管晒伤药膏回来了,往桌上一放,“呐,晒伤膏。哪里晒伤抹哪里。懂?”
“谢谢绮哥。”
荣绒拿过药膏,抹在脖子上。
郁闷的是,再往后一点的地方,他就看不见了,根本就没法上药。
荣绒干脆也不费那个劲去看了,把觉得痒的地方都给抹上。
“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小少爷,你这样上药不行。后背也过敏了吧?只要有过敏的地方没药没抹到,晚上睡觉有你疼的。”
孙绮喝着香槟,手指头在荣绒晒伤的那片肌肤遥遥地点了点,很是有点指点江山的意思。
荣绒上辈子经历过这种灼疼。
他刚开始从事户外相关工作的时候,防晒工作没做到位,回到家,脖子后面那一片,火灼似的疼。
滋味确实不好受。
荣绒原先是打算等上了岛,入住房间后,再把晒伤的地方给抹上。
不管孙绮是出于幸灾乐祸,还是看在他哥的面子上好心提醒他这么一句,他既然提醒了,荣绒自然也就不好当没听见。
他笑着他问,“绮哥,船上有镜子么?”
“有啊,我房间里,洗手间,都有,就是……不给你进。怎么着?”
脸上明晃晃地写着,“老子就是看你不爽,有本事你就咬我啊”这几个大字。
荣峥眉头微拧,“后背也痒?”
荣峥不知道荣绒后背也过敏了,以为他只有脖子那一片晒到的肌肤过敏。
“还好。”
对于一个肚子疼到唇色发白还能跟他说笑,磕肿了脑袋都不当一回事的人,荣绒口中的“还好”两个字,在荣峥听来一点也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他不由分说地掀起了荣绒的衣服。
荣绒吓一跳,“哥,虽然我不是黄花大闺女,但是你整这么突然……”
“荣绒。”
荣绒下意识地应了他哥一声。
“闭嘴。”
“噗呲。”
孙绮一点也没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这感情好。
他刚刚其实能够感觉地出来,大荣是真的在生他的气了。
尽管如此,这人也还是耐着性子,问他能不能安静一下。
到了他弟这儿,直接让人闭嘴了。
这区别对待,他喜欢!
荣峥没功夫理会孙绮的幼稚。
他把荣绒手里的药膏给拿了过去,抹在他后背过敏的地方,用指尖均匀抹开。
荣绒一手掐在他自己的大腿上,后来,还是没能憋住。
身体不受控制地扭了下,嘴里有闷哼溢出,“哥,痒。”
太痒了。
跟晒伤的那种痒法又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