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
温穗岁迈入学校,不知是不是错觉,今天周围学生们看她的眼神格外为妙,而且还看着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她意识到古怪,于是循着人最多的地方拨开众人,只见公告板上赫然贴着她“欺负”白裙女的照片。
原来是因为这个他们才那样看她。
不止如此,这张照片还被上传到论坛,帖子被顶成[HOT],就连市重点高中的人都知道了。尽管小花她们已经努力帮她控评,但还是抵不住越来越多的人对她恶语相向。
【我早就说温穗岁很恶心了吧,她不就是靠她爸妈吗,这次她爸妈还能帮她摆平?校方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活该!温穗岁滚出希鸣学校!】
【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整天装什么装,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大家凭什么要听她的?跟条狗一样!】
【楼上的,你有本事别匿名,当着温穗岁面说啊。】
【那个被欺负的凌雅雪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们别看她表面清纯,实际上刚转到我们学校就和好多男生纠缠不清,听说她刚被凌家找回来,在以前的学校里就是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端水小妹哈哈哈!】
但这条评论很快就被那些骂温穗岁的评论压了下去,石沉大海。
小花她们都安慰温穗岁不要跟那些人一般见识,温穗岁的脸还是越来越冷。
肯定是那个人!
她昨天才给了他十万块钱,今天转眼他就把她的照片贴了出来。
因为这件事,温穗岁被教务处请来家长,温父温母当然相信自己女儿不会无缘无故欺负人,可凌雅雪一口咬定是温穗岁霸凌自己,非要让温穗岁给自己道歉才肯罢休。
凌家刚找回来女儿,自然见不得女儿受委屈,当即命令温穗岁不仅要道歉,而且还要当众道歉,之后还得退学。
“我不管你是凌家女儿还是王家女儿,我女儿不可能随便霸凌别人,就算是老师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污蔑我女儿,仅凭一张照片就想摁头我女儿,你说这些话的时候考虑好承担法律责任了吗?”温父西装革履,雷厉风行。
一边是温家一边是凌家,主任抬手擦掉额头上渗出的密密麻麻的虚汗:“可、可是……网上那张图确实是温同学在欺负凌同学,凌同学才刚转学,品学兼优,不至于污蔑温同学吧。”
“校方这么说,就不怕伤了另一个好孩子的心吗?”温母语调温软,却也是护着自己女儿的。
“我会重新考虑对于校方的投资,还有校方对于我女儿精神上的伤害我也会一律追究。”温父道,“碎碎,走吧。”
主任惊慌失措:“温先生,温太太,您别走啊……”
温穗岁挽住温母的胳膊,临走前,她似笑非笑地瞥了眼看似可怜无助,实际上指甲都快把掌心掐烂的凌雅雪。
她该不会以为这样诡计就能得逞,让学校开除她吧?
啧。
还有那个害自己遭受这无妄之灾的罪魁祸首,给她等着。
“你啊。”温母早就看穿她那些小心思,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无奈道:“能不能少惹点事?这是有爸爸妈妈,没爸爸妈妈护着你,你以后可怎么办呢?”
温父微不可查地朝她摇了摇头。
“我知道错了。”温穗岁撒娇道:“怎么会没有爸爸妈妈呢,爸爸妈妈一定会长命百岁,陪我一辈子的!”
“嘉树,你看希鸣学校的论坛了吗?那个温穗岁霸凌另一个女生,听说她以前就仗着自己家的背景在学校就横行霸道妄作胡为,真过分。”同学给平嘉树看了眼照片。
彼时平嘉树正在低头看书,一边耳朵戴着耳机,他穿着干净清爽的白衬衫,袖边半挽,眉清目秀,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倾洒在他亚麻色的头发上。
闻言抬首:“你在现场亲眼看见了吗?未知全貌,不予评论。”
“我没看见……但照片上不都已经证据确凿了吗,别人都这么说,跟被她欺负的女生相比,她看起来就不像个好女孩吗!”同学反驳道。
“是吗?我怎么觉得她很可爱。”平嘉树合上书,戴起另一只耳机闭上眼睛,惬意地将脸扭向阳光。
“啊?嘉树你没毛病吧?!明明白裙子的女生更可爱……等等,你刚刚说什么?你竟然会说一个女生可爱?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评价女生,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路过的沈承晔听到两人的谈话,长睫垂下遮住了眼里的不明情绪,在另一个男生拿着水从平嘉树身旁路过时,他一直放在裤兜里的手忽然拿出,朝地上扔了个钢球。
男生没注意脚下猝不及防地滑了出去,手中的水尽数倒在了平嘉树头顶,他的衬衫也全湿透了,男生连连道歉。
就在他狼狈之际,沈承晔从桌兜里拿出一件校服外套递给他,语调寡淡:“多带了一件,穿我的吧。”
这正好解了平嘉树的窘迫。
平嘉树怔愣一下,随后接过校服外套,笑容清澈:“谢谢。”
温穗岁在学校的必经之路上带人一连堵了沈承晔好几天,想给他个教训,结果连他的影子都没见着,于是动用关系伪装成他的小迷妹要来了他的电话号码。
这种人竟然会是市重点高中的全校第一,其次才是第二的平嘉树。
电话响了几声,随后传来一道低沉凉薄的声音:“喂?”
“沈、承、晔!怎么样,还记得我是谁吗?”温穗岁刚游完泳,双腿交叠躺在躺椅上,姿态闲适,欣赏着自己的新美甲。
“……”沈承晔道:“温穗岁?”
“真荣幸你还记得我啊,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那边没有回音,温穗岁一看发现是他给自己挂了,她气得瞬间坐直身子又给他拨了过去。
“你这个骗子!你是诈骗犯你知道吗?我都给了你那么多钱,你还把照片给凌雪雅,害我在全校面前出丑!虽然早就知道你不可靠,但你多少得有点职业道德吧?”
“照片不是我给她的。”
“鬼才信!那个照片只有你一个人才有,难不成它还能长了翅膀飞到我们学校的公告墙上……喂?喂?!”
他竟然又把她电话挂了!
温穗岁彻底被他挑衅到了,她轻轻磨牙,下三白的杏眼里攻击性越来越强。
给她等着!
她直接打入敌人内部,从沈承晔的终极小迷弟那里套来他家地址。
她想象中的沈承晔应该住在简陋陈旧的老居民楼,忍受周遭的乌烟瘴气。可实际上他住在市中心最繁华地段的豪华别墅里,享受着佣人们贴心的服务,别墅大小都快跟她们家差不多了。
温穗岁:就,离谱。
她今天穿着牛仔连衣裙,白色渔网袜下笔直的大长腿白的发光,绑着拳击辫,肩膀上还挎了个喇叭。
换了个手机号给他发短信。
【我在你家楼下,出来!】
【我是温穗岁,我知道你在家,你不出来我就在楼下拿着大喇叭播你做过的那些丑事!让你臭名远扬!】
这招果然有用,沈承晔没过三分钟就下来了。
“以后别再来我家。”
“现在才知道害怕,未免太迟了吧?”温穗岁双手抱臂,倨傲地抬起下巴:“可惜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想多了,我是来扔垃圾的,你挡到我路了,让开。”沈承晔手中提着黑色垃圾袋,绕开她扔到垃圾桶里。
温穗岁咬牙,拦在他面前:“凌雅雪到底给了你多少钱,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吞了我的十万后竟然还把照片发给她。”
“你这么想知道答案?”沈承晔单手插兜,面不改色:“双倍。”
“你看吧!我就知道,你这个骗子,人心不足蛇吞象,吞了我的钱还不给我办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温穗岁唇角噙笑,杏眸里却透出冷戾:“想好付出什么代价了吗?从来就没有得罪我温穗岁还能全身而退的。”
四目相对,沈承晔忽然俯身凑近她的面庞:“原来是你啊。”
温穗岁还没反应过来,少年深邃性感的面庞一瞬间放大在她眼前,她微微后仰:“什么?”
“听说最近有一个女生对我爱得无法自拔,不仅偷偷接近我,还花高价买来了我的手机号,甚至还打听我的家庭住址……原来就是你啊。”
大型社死现场。
“谁爱你了?真会自作多情,我会喜欢上一个骗子?”她眼球向上翻,“你不是很喜欢钱吗,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做好了,之前的事我们一笔勾销,我也不会再追究钱的事。”
“什么?”
“帮我追平嘉树!”
……
顾闻舟望着掌心中破碎的祖母绿宝石耳坠,他茫然地抬手捂住心脏,总觉得这里空落落的,好像缺了点什么东西。
那天过后,他总是会时不时地拿出耳坠发呆,除了之前脑海中闪过的一两个片段外,他竟完全想不起其他事情。
他第一次对自己失去的那五年间的记忆产生了好奇心。
顾老爷子打电话让他今晚带温穗岁一起回去,说要商量两人的结婚日期。
“结婚的事你们都已经替我决定好了,这种小事还找我干什么?干脆一起决定算了。”顾闻舟戴着蓝牙耳机在跑步机上跑步,“以后直接打电话给温穗岁,别找我。”
“你以为我没打电话给穗岁吗?穗岁电话一直没人接,你今天晚上必须带着穗岁来家里,我是在通知你。”顾老爷子挂断电话。
顾闻舟深吸一口气,从跑步机上下来,汗水浸湿白色运动服,随着走动,条理分明的腹肌若隐若现,看起来荷尔蒙爆棚。
不耐地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黑发,一边从通讯录里翻出温穗岁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无论他拨打了几次,都是已关机。
舌尖抵着上腭,他“啧”了声,发完信息就去洗澡了。
【顾:晚上在别墅等我。】
可等他到了别墅,才发现这里空无一人,桌子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灰,就连床单都是她走时的样子未曾换过。顾闻舟干脆自己一个人去老宅。
顾老爷子往他身后看去:“穗岁呢?”
“不知道。”顾闻舟道。
“她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你跟穗岁住一块,她去哪你能不知道?”顾老爷子道,“打电话问穗岁公司了吗?是不是出差加班?”
顾闻舟手中把玩着打火机,绕开他坐到沙发上,熟练地点燃香烟吸了口,烟雾缭绕,顾闻舟神情却慵懒散漫。
“打电话给穗岁公司,立刻马上!”顾老爷子拄着龙头拐杖走到他面前,不容置喙。
顾闻舟眉眼间染上几分不耐,拨给王哥,将手机开免提放在桌上。
“顾哥,有什么事吗?”
“温穗岁这几天有没有去公司?”
“没有啊,这也是最近我想跟你说的事,她自从转到公司后就没来过公司,打电话也不接,你看你抽空帮我劝劝她……”
“知道了。”挂掉电话,顾老爷子立刻耷拉下了面孔:“所以从上周我寿宴结束后,穗岁就不见了,你身为她的男朋友竟然连关心都不关心?”
顾闻舟扯了扯唇角,讥讽地“呵”了声:“你这么关心温穗岁,确定当年抱孩子的时候没有抱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你亲孙女。”
“我倒宁愿她是我孙女!”顾老爷子震怒,“明天是她父母的忌日,她肯定会去沪市,到时候我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把穗岁接回来!”
“哦,不去。”顾闻舟倚在沙发上,漫不经心:“不过是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搞的一些小把戏罢了,她闹够了自己就会乖乖回来,要去你自己去。”
“你!”顾老爷子被他这幅漠不关心的态度刺激到,陡然举起龙头拐杖狠狠敲到他身上:“你说的是人话吗?!给我滚,滚!要是找不回来穗岁,你也一辈子都别回来!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