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是一座临海的小镇,原本毫不起眼,但因为短视频的兴起为它带来无数流量,每年都有无数游客慕名而来,如今正是旺季。
它确实风景优美,但对于从小养尊处优见多识广的温穗岁来说,只能算是清汤寡水。
沙滩上人流如潮,车子只能停到一边,沈承晔道:“地址上就到这,想找到他恐怕还需要费点时间。”
温穗岁却道:“我看见他了。”
她拉开门把手刚准备下去,沈承晔却摁住她的肩膀,在温穗岁不明所以的目光下,翻出口罩和后备箱里的鸭舌帽给她戴上,顿了顿,又找来一副墨镜。
“好了,可以下去了。”他道。
温穗岁透过车窗的镜面看到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自己,不满拧眉:“你干嘛呀?”
“你总是沾花惹草,这样会让我比较有安全感。”沈承晔有条有理。
“我什么时候沾花惹草?安全感不是这么来的吧?”温穗岁看他的目光多少沾点大惑不解,只是戴着墨镜,沈承晔也看不到。
“你说你看到他了,在哪?”他问。
温穗岁这才想起来正事,急忙下车脚步生风地走向海边正在捉螃蟹的一对父子。
“方志强!”她从背后一把捉住男人的肩膀转过来。
男人左脸有一道蜈蚣状的疤痕,这十年里,温穗岁早已将这张面庞刻入脑海:“终于找到你了!”
“你们是谁?”方志强目光不解地在两人身上徘徊,不远处的小男孩好奇地跑过来问:“爸,他们是谁?”
“你连我都不认得了吗?”温穗岁摘下墨镜,唇上勾勒出一丝讥讽,“可你这张脸哪怕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
方志强瞳孔骤缩,急忙将小男孩拉到身后,强挤出一抹笑,用本地的方言道:“是爸以前的同学,咱俩的比赛还没结束,你去那边捉螃蟹,那边的多,赢了的话后天的家长会我就让你妈给你开,好不好?”
“真的?一言为定!”小男孩眉开眼笑地和他拉钩,然后提起工具便跑到他手指的位置开始捉螃蟹。
“你不允许探监,所以这十年里我可是日日盼着你出狱,没想到你刚出狱就躲得远远的。刚刚那是你儿子?我要不要让你也尝试一下失去至亲的滋味?”温穗岁道。
“你们别动我儿子,当年的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与我儿子无关!”方志强神情慌乱。
“告诉我真相,是谁指使你顶罪的?”温穗岁抓住他的双肩,力道之大仿佛连精心修剪的指甲都要嵌入肉里,气势凌然:“我已经知道撞我爸妈的不是你了!”
“就是我,我已经在监狱里接受过我应有的惩罚了,当年的事我很抱歉,你们任打任骂我都接受,只要别伤害我儿子!”方志强恳求道。
“补偿?补偿就能让我爸妈回来吗?你的儿子还有爸妈,我却因为你的抱歉在十年前永远失去父母,你拿什么补偿?”温穗岁胸口不停起伏,下三白偏多的杏眼泛着一丝恨意,眼眶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方志强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巴子。
温穗岁狠狠推开他,冷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魏总让你当的替罪羊。”
方志强脸上明显划过一丝慌乱,他摸了下鼻尖,眼神躲闪:“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魏总。”
“人在撒谎的时候会下意识摸鼻尖,眼睛也会心虚地向左下移动,高频率眨眼。”温穗岁余光瞟向身后的沈承晔,后者翘起唇,给予肯定地点头,她接着道:“而且你应该先问我,魏总是谁?”
“不过我倒是好奇,他让你当替罪羊,给了你什么好处?钱?权?名利?女人?”她双手抱臂围着他慢悠悠转圈,挑剔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注意到他连鞋子都穿的破烂不堪,连连摇头:“看起来都不是。”
“我真的不认识魏总,你想转移怒火也不能凭空杜撰出一个人物啊。”方志强道。
“凭空杜撰?你真的以为魏总会好心帮你掩盖踪迹吗?资本家的眼里看重的永远只有利益,偏僻的海边,月黑风高,一男子酒后失足溺水,一男子消失百天后尸体出现在海边,一男子自缢身亡……怎么样,这些情节是不是很耳熟?”温穗岁停顿片刻:“哦,说不定还得带上你儿子,shā • rén犯父亲出狱后竟带着年幼的儿子一起上吊自杀……”
“你胡说,魏总不是那样……”方志强下意识反驳,然后才察觉出自己被套话,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你们别逼我了,我什么都不能告诉你们!要恨就恨我一个人好了。”
他说完转身去找自己的儿子,温穗岁还想继续追问,被沈承晔拉住胳膊。
“看来今天他不会说实话了,我们得找出他真正想要的东西。”他道。
她只能注视着方志强拉着自己的儿子往远处走。
“以防万一,我们先住到这,防止出什么意外。”她道。
两人找到一处豪华酒店,只是前台告诉他们总统套房都被提前预订完了,目前只剩下一间情侣套房。
“翻倍,总统套房。”温穗岁眼也不眨。
“我们是真的没有,您就算去别家问也一样。您应该是第一次来我们这旅游吧?每逢这个时候游客最多,房间都在网上被早早预定了。”前台面带微笑。
“三倍。”温穗岁道。
“就它吧。”沈承晔出声,将卡递给前台:“开房。”
温穗岁道:“我不想住……”
“宝贝,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他一把搂过她的腰,耳鬓厮磨。
“房间开好了,二位需要这个吗?”店员拿出一盒杜蕾斯。
沈承晔从善如流地接下,扫码付款:“你喜欢什么味道的?”
温穗岁余光瞄了眼,陡然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不要!房间里不是自带吗?”
“碎碎知道的挺多啊?”沈承晔意味不明地看着那盒杜蕾斯,“房间里的怎么够呢?宝贝你说是吧?”
“你们坐电梯就可以直达,我们酒店的卫生很干净,祝两位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前台显然并不想吃下这盆狗粮并且愤怒地踹翻了。
温穗岁略有些心虚地跟沈承晔一块进入情侣套房,入口由玫瑰花瓣铺成一条蜿蜒小路,客厅摆放着落日灯和炉壁。再往里走,除去床铺外,旁边竟然还有一个超大的情侣浴缸,置顶的灯由金箔贴成,整个房间弥漫着浪漫奢靡的气息。
“你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好住总统套房更方便观察吗?来之前明明都说好了。”她先发制人地抱怨。
“计划赶不上变化,不是没有总统套房了吗?”沈承晔长腿一迈推开户外露台的门,从这里可以将整个沙滩的景色尽收眼底,“再说,这里不也能看到吗?”
温穗岁和他并肩而立往外探了眼,注意力都被空中泳池吸引走了,只可惜现在天太冷,泳池都结了一层冰。
“阿嚏!”她退回房间,摘下口罩和鸭舌帽扔到床上,自己也双腿交叠坐在床边,双手向后撑着,冷艳的小脸上充满不耐:“这个方志强还真是茅坑里的石头,要是他打死都不肯告诉我们真相怎么办?”
“那就打个半死。”沈承晔道。
“哈哈哈,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温穗岁眼球向上翻,笑得极其敷衍。
“碎碎今天做得很好,看来我之前没白教你。”沈承晔道。
“我还用你教?自作多情。”余光瞥见一个楼梯,问道:“下面是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走下去——二楼竟是一个巨幕般的海底世界!
各式各样的海洋生物游荡在岩石中间,岩石上镶嵌着漂亮的珊瑚,水波涟漪,那些海洋生物似乎触手可及。
“怪不得那些情侣都喜欢住情侣套房。”温穗岁踢开地上的玫瑰花瓣,走到海底玻璃前,评价道:“要不是为了调查真相,这里勉强能多住几天,除了玫瑰太多,差评。”
“碎碎不喜欢玫瑰?”沈承晔问道。
“我怎么会喜欢玫瑰?特别是在情侣套件看到的玫瑰,都很俗。”温穗岁道。
“祝修齐送你时你可不是这样说的。”沈承晔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背后。
“我是怎么说的?”回忆浮上心头,温穗岁猛地转过身:“那还不是因为……唔!”
沈承晔陡然把她压在玻璃上,修长而骨节分明的五指掐住她的下颚,凶狠地低头吻住她。
轻车熟路地撬开齿关探入她的檀口,强势得仿佛要把她拆吞入腹。温穗岁被吻得双腿发软,呼吸交织,他狭长的桃花眼里泛着不正常的兴奋的光,那颗泪痣也在此刻妖艳得灼人,似要烫到人心尖去。
那一刻,她有种自己真的会被他吃掉的恐惧感。
“这件事上次不是已经翻篇了吗?你拉着我那么过分,我还没跟你算账,你怎么敢的?”她道。
“那就过分了?”沈承晔粗粝的拇指摩挲着她细嫩的小脸,上扬的尾音夹杂着意味深长:“更过分的你还没尝试过呢。”
温穗岁挣脱他,唾骂:“得寸进尺!”
她悠闲地坐到沙发上享受,沈承晔单手插兜,转过头:“喜欢的话我们夏天还来。”
“好啊,”温穗岁欣然应下,故意道:“不过我得先问问他有没有时间。”
“……他?”沈承晔语气里透出一丝危险,目光讳莫如深:“顾闻舟?祝修齐?还是……我不知道的其他人?”
“没有啊?我说的是跟你,你听错了吧?”温穗岁无辜道。
“我听的一清二楚。”他大步流星地迈过来坐到她旁边,沙发凹陷,温穗岁心底警铃大作,强烈的第六感让她站起来就想逃跑。男人却慢条斯理地捉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温穗岁瞬间跌坐在他大腿上。
“除了我以外,你还想跟谁再来开情侣套房?以前跟谁来过?”沈承晔双臂拖住她柔软的腰肢,把她扳正掣肘在自己怀里。
“没跟谁来过啊,你怎么总那么疑神疑鬼?”温穗岁试图转移话题:“我们两个一直不回去,你那些鲨鱼怎么办?不会被饿死吧?”
“它们饿个几天不会被饿死,”宽厚粗粝的大掌从腿根漫入衣内,她仿佛触电般,一阵酥麻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在她耳畔道:“但我会。”
温穗岁还没理解他这句话,他掐住她的后颈,猝不及防地把她背对自己摁至柔软的沙发上。
温穗岁刹那间变成被迫俯身趴在沙发的状态,紧接着,男人欺身而上,密密麻麻的吻落了下来。
整个房间都映射着大海的蓝色,巨大的落地玻璃宛若镜子,倒映着两具灼热缠绵的身躯。贲张的肌肉富有力量感,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晃动声和急促的喘息,令人面红耳赤。
“沈承晔!这还是白天!”温穗岁恼羞成怒,浑身一颤,咬唇死死攥住沙发,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你跟顾闻舟平常也这样娇气吗?还没到正戏呢,这就哭得受不住了?”沈承晔含住她白嫩的耳垂,汗水淋漓间,温穗岁感觉自己仿佛被架在火炉上炙烤,动弹不得。
正当她以为这就是极限时,沈承晔忽然拖起她慢慢走到海洋玻璃前,随着步伐走动,黏稠的透明液体滴落一地。无数鱼类好奇地游过来,温穗岁睁大眼睛,拍打着他,眼角因为耻辱泛着潮红:“不行,绝对不可以!”
“可以的。”沈承晔动作强势而不容置喙,“很快就晚上了。”
……
如果不是温穗岁说要去方志强家打听消息,她可能到晚上也离不开情侣套房!
“你的人跟踪到他住哪了吗?”揉着酸疼的后腰,温穗岁没好气道。
“就在前面。”沈承晔道:“还疼呢?”
伸手想帮她揉腰,却被恶狠狠挥开:“别碰我!装模作样。”
“怪我。”沈承晔主动快步走到她面前蹲下:“我背你?”
温穗岁视若无睹地绕开他。
沈承晔又走到她面前半蹲:“上来,我背你。”
温穗岁仍旧无视,他坚持不懈,她道:“你无不无聊?不用你管,赶紧去方志强家。”
“我不是在等你上来吗?”沈承晔回头注视着她,趁她没注意强行抱住她的腿,把她背上身,温穗岁不停扑腾:“谁让你背我的?下来,放我下来!”
“是我非要背你的,请大小姐宽宏大量,给沈某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可以吗?”沈承晔道。
“将功赎罪?”温穗岁轻哼,盯着他脖颈上刚结痂的咬痕,伸手将其骤然撕掉,腥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冒出来,顺着修长的脖颈蔓延到衣领里,沈承晔轻轻倒抽凉气。
她勾起唇,学着他的模样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就让它一直烂下去吧,怎么样?这是主人留给你的标记。”
“主人?”沈承晔玩味地呢喃着这两个字,字正腔圆,带着说不出的磁性魅惑。仿佛有电流穿过温穗岁的耳朵,流遍全身,她脸蛋一阵发烫。
“怎么,大小姐不做了,想做主人了?”他道。
温穗岁抓住他蓬松的头发,恼羞成怒,恶狠狠地威胁道:“叫的好,下次不许再叫了。”
沈承晔眼角微挑,眸子里漾开一抹笑意:“好。”
他背着她果然比之前速度快多了,没多久便来到方志强家门口。
这个地方甚至不能称之为家。因为温穗岁从未见过这么低矮破旧的房屋,歪七扭八,生锈的铁门似乎轻轻一碰就会剥落。炊烟从屋后袅袅升起,宛若一条细长的白绫,缓缓攀上巨树光秃秃的梢头,将它无声裹挟。
温穗岁嫌恶地在鼻子前挥了挥手,试图驱散那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这是人住的地方吗?”哪怕是再落魄的时候,她都没住过这种房子,她被呛得咳嗽:“替人当了十年替罪羊,出来后就住这?他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