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国成再次到三房的时候,把来意说清楚以后,阮绵绵他们面面相觑,“二伯,钱真的都没有了吗?”
阮国成不知道绵绵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仍然还是点了点头。
阮绵绵脱口而出,“那你知道二婶在这里做活,一个月有十块钱的工钱吗?”
“怎么会?”阮国成有些疑惑,“你二婶说是看在亲戚的面子上帮忙的,从来没有提过工钱的!”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阮绵绵若有所思,“那今天二婶提了一只兔子回去,您有看到吗?有做给您吃吗?”
阮国成这会要是还不明白,那就是个傻子了,看来在他眼里一直老实憨厚,被人欺负的李秋菊,原来在他面前藏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心眼啊!
他语气苦涩,“你二婶什么都没和我说!”说完,他转头看向了阮国华,“三弟,我这次来是找你帮忙的!”
“二哥你说,只要我能帮得上,我肯定能做到!”阮国华没有任何犹豫,他这会对待自家二哥,又同情又心疼。
打小二哥和他都是夹在中间的孩子,父母一般都是偏疼老大或者最小的,他嘴甜,没少在娘面前占到便宜,但是二哥却不一样,他老实憨厚,有什么事情都是堵在心里面,从来不说,正是因为这样,才老是容易吃亏。
这次二嫂的事情,可不就是仗着二哥平时话不多,闷葫芦一样,这才瞒了一件事又一件的事情。
“我想先从你这里拿二十块钱!”阮国成说出这话的时候,拳头握的死死的,借钱不说,还是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子上,可以说,对于阮国成来说,他觉得这辈子丢人的事情,都在今天给发生了。
阮国华一听,和周秀英对视了一眼,他没有任何犹豫的从兜里面摸出来了几张大团结,也没数,全部塞到了阮国成手里,“二哥,你先拿着用,若是不够,在来我这里拿!”
阮国成粗粗的扫了一眼,他只借二十的,但是山三弟却给了五十,他立马又还回去了三十,这次阮国华却没要,他低声,“二哥,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你多留点总没错的,大不了你用不了这么多的时候,在拿回来还给我就成!”
阮国成低声喃喃了一声,但是声音太小,阮绵绵他们都没听到。
借到了钱,阮国成匆匆离开了三房,阮绵绵看着自家二伯步履阑珊的样子,她说,“二婶怎么会这样?”家里的钱,是两口子的共同财产,不是说她给娘家用不对,但是起码提前知会一声,而不是像现在这种,紧要关头要用钱的时候,才发现家里空空如也,这样是真的不好。
夫妻两人之间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了,她相信自家二伯的人品,若是说二婶的娘家缺钱,二伯不会犹豫的,但是这种……着实有些伤人心了。
方秀兰也叹了口气,“二嫂糊涂啊!”
周秀英自从听完自家二儿子说完以后,她脸色就没好看过,“她哪里是糊涂,她是心里压根都没有这个家!”但凡她有一点家的意识,也不会做出这种一件又一件伤人心的事情。
周秀英这会心里冒着火,一点就炸的那种,她这话一说,方秀兰也闭上了嘴,她婆婆这会就是炸药包,她还是不来触霉头了。
反倒是绵绵在周秀英面前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二伯这借钱是做什么?”
周秀英嘴皮子一张,“还能做什么,自然是给他婆娘擦屁股去了!”下午的事情,虽然是老大媳妇挑起来的头,但是毕竟是老二媳妇推了人,导致赵小玲受到了牵连,要她说,老二啊!就不该管这事情,这刘爱枝和赵小玲,完全就是自找到。
遭了报应。
虽然这话有些难听,赵小玲肚子揣着的是阮家的种,孩子生出来是要问她喊一声奶奶的,但是周秀英来说,若不是刘爱枝和赵小玲两人动了心思,哪里会受到这种罪??
尤其是想到,赵小玲下午的作妖,周秀英气的浑身直打哆嗦,“这一个二个都是不省心的!”说完,蹒跚着步子进了屋内。
留下绵绵他们几个面面相觑。
晚上的时候,二房和大房那边都闹腾了一宿,连带着阮绵绵和他们隔了两间房子呢!这都吵吵的睡不着觉,她没法子,只能找了棉花把耳朵给堵上了。
晚上没休息好的后果,导致她第二天整天都没精神,但是却要去学校报名,还要去看房子,这都是顶顶的大事情,耽搁不得。
她早上被方秀兰给从被窝捞出来的时候,整个眼睛都睁不开,把方秀兰给心疼的不行,连连说道,“闺女啊!要是困的很,你在睡会,一会到城里面,让你爸给你买俩大肉包,过个早!”
她这话一说,阮绵绵的瞌睡立马没了,她睁开眼睛,“别!就在家里吃,外面做的饭没妈做的好吃!”
这一句话,把方秀兰给哄的眉开眼笑,她从柜子里面拿出了一件藏青色大衣,大衣上面是那种潮流的牛角扣,大衣的做工精细。
不仅如此,从外面瞧着薄薄的一件,实际内里却是被她塞了实打实的新棉花的。
也亏得是方秀兰手艺好,一般人要是做这种塞了棉花的衣服,一准做成了肥肥的袄子,但是方秀兰不一样,她手巧做出来的衣服也雅致的不像话,立领大衣,在腰间微微收起,并且长度到膝盖的位置,下面在配着红色小皮鞋,当真是洋气的不像话,“今儿咱们穿新衣服,快换上给妈看看!”
别小瞧了这一件大衣,方秀兰的手脚麻利,都做了一个多月才完工,可想而知,这件大衣的难度。
阮绵绵撒娇,“妈,您帮我穿!”说话间,她就张开了胳膊,往方秀兰的身上贴去。
“都多大孩子了,还撒娇!”方秀兰嘴里说着埋怨的话,手里的动作却不慢,三下五除二给绵绵套了一件大衣,轮到鞋子的时候,也要帮忙,却被绵绵一下子给挣开了,“鞋子我自己穿!”
这一跳下炕,外面的凉气直往衣服脚丫子上灌,她倒吸了一口气,“妈,今天是不是又降温了?”怎么前段时间还在穿衬衣,这一转眼的功夫,眼瞧着就要把棉袄给换上了。
方秀兰点了点头,“可不是,前儿的立冬,这天气自然是一天一个样!”
说完的功夫,她又从柜子里面取出来了一条大红色的棉绒围巾,“去洗把脸,咱们出门的时候,把围巾给罩上!”
阮志文呼噜噜的端着碗在吃面条,瞧着他妈这般精细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眼酸,“妈,我和大哥上学这么多年,也不见您给我们俩穿衣服,或者戴围巾!”到了小妹这里,却完全不一样了。
“去去去!当哥哥的还跟妹妹抢,你羞不羞!”
这话不是方秀兰说的,而是阮国华说的,他还不忘记给自家两个儿子一人一个板栗子,一大早就跟妹妹在那吵吵,真是欠收拾了。
阮志武端着一个大海碗,吃的正带劲儿,头上一疼,他从海碗里面露出了一双眼睛,憨厚,“爸,您打我干啥哩!”
明明是二弟说的话,跟他有啥关系??
“当哥哥的没管好弟弟,该不该打?”
“该!”阮志武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
三房这边热热闹闹的出了门,刚走到门口,就遇见了从二房出来的李秋菊,李秋菊的眼睛有些肿,红红的,显然是哭了一宿。
她也没想到这么巧,竟然以开门就遇到了三房一家子,她看着三房一家子,三弟妹穿的漂漂亮亮的,一脸温柔幸福的模样,轮到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精神,尤其是绵绵穿着那大衣,说不出来的好看,甚至要比她去城里面买东西时,见到的那城里姑娘还要洋气几分。
想到这里,她越发觉得自己命苦起来,三房原本笑笑闹闹的,但是在看到李秋菊的时候,瞬间安静了下来,昨儿的闹腾,他们不是没听到,但是他们却都没有过去帮忙,因为他们过去,就意味着阮国成的难看。
所以,他们也只是听着而已,二房的事情,他们三房到底是不好插手的。
最后,还是阮绵绵打破了寂静,“二婶,出去啊!”
李秋菊点了点头,她看着方秀兰,语气带着说不出来的羡慕,“三弟妹命可真好!”
体贴的老公,听话的孩子,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这里面不管哪一样,都是她拼了命都要不来的。
她的话,让原本稍微好了一点的气氛,再次尴尬了起来,方秀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李秋菊,她动了动唇,劝说道,“二嫂,两口子在一块,贵在信任,不管你做什么事情之前,最好是和二哥商量一下,毕竟你们是一家人!”
谁知道,原本是好心好意的方秀兰话音刚落,李秋菊就尖锐道,“你以为谁都像你这般命好,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难道不想信任吗??她难道想瞒着吗??她没钱,又没孩子,家里日子过的苦,好不容易赚点钱,自然想要往自己口袋里面扒拉,不然往后阮国成要是不要她了,她怎么过??没了孩子也没了老公,唯一能靠着的只有娘嫁人了。
阮绵绵他们谁都没想到,李秋菊会是这般激动的反应。
阮绵绵上前一步,拦在了方秀兰面前,目光直视李秋菊,“二婶,这就是你偷偷瞒着二伯的原因吗?”
她的目光不锐利,相反还是很平静,但是正是这种平静却更让李秋菊心慌,她如同泄气的皮球一样,先前的勇气消散的干干净净的,“不、不是!”
阮绵绵,“二婶,我妈过的好,那是她自己一点点努力经营出来的,她从来不会瞒着我爸任何事情,也不会偷拿家里的钱去贴补娘家,更不会在外面赚了钱却丝毫不告诉家里人,同样的,她也不会自己一个人吃独食,让家里的人饿着肚子!”
“所以,二婶,你知道你和我妈的区别了吗?”
阮绵绵这话没有一个脏字,却让李秋菊气的浑身发颤,阮绵绵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如同尖锐的利刃,戳在李秋菊的心尖上,她不由得声音提高了几分,神态癫狂,“这就是你妈的教养,让你和长辈这般说话??”
阮绵绵觉得,现在的李秋菊,就像是一个被压抑到极致的满气皮球,一天一天又一天,总有一天会爆炸开来,而她现在已经在爆炸的边缘。